紐扣殺人案 作者是鬼馬星
(2008-04-05 08:05:22)
下一個
“雅真的案子現在有嫌疑人了嗎?”他問道。
“我們昨天又找了她的男朋友,他撒了謊,但是也不能確定就是他。”林仲傑含糊地說。
“那忘生橋下的保姆命案現在跟雅真的案子並案了嗎?”
“並案了。現在看起來,李雅真的死跟你說的那枚紐扣大有關聯。”
簡東平一驚,他知道不見證據不說話的林警官是不會輕易作出這樣的認定的。
“這麽說,你們找到那顆紐扣了?”簡律師趕在他前麵問道。
林仲傑得意地笑著點了點頭。
“自從你說了那顆紐扣的事後,我們就在現場附近展開搜索,後來那這東西是在陰溝裏找到的,很幸運,那個陰溝堵了,所以它沒被汙水衝走。”
“那麽,那顆紐扣裏的是人血還是雞血?”簡東平問,他猜想那裏麵肯定是“雞血”,因為如果是真紐扣,凶手不會扔了它,雅真更不會,簡東平想起那晚她向他要紐扣時的情景,覺得她就算是一口吞下肚子裏,也不會交給別人。
“反正不是人血。”林仲傑道。
果真如此。
“我想問個問題。”。
“你的問題真不少。”林仲傑微微皺了皺眉。
“杜群手裏的紐扣,是人血還是雞血?”
“人血。”
“聽說他們五個人都曾經跟杜群聯絡過。”
“對。”
“那麽杜群有沒有對他們說過她手裏有幾顆紐扣?”
“兩顆。”林仲傑清晰地回答道。
“可是,她手裏為什麽隻有一顆?”
林仲傑皺起眉頭,很不耐煩地說:
“杜群是在交易的過程中被勒死的,她那兩顆紐扣,一定早就在凶手手裏了,但凶手可能不知道,杜群生前是個扒手,在被殺的時候,她又從凶手身上偷回了一顆紐扣,她這麽做是想借此說明自己的死跟紐扣有關。”
原來是女扒手臨死前的本能行為,道理說得通,如果凶手是個粗枝大葉的人的話。但是能做出如此精巧的人血紐扣的人,會是那麽粗心的人嗎?脫光了人家的衣服,竟然還不知道人家手裏拿了一顆他為此不惜殺人的人血紐扣。
“林叔叔,能不能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他抬頭正好看見林仲傑在皺眉頭。
“你到底還有多少個問題?”
“是啊,小子,你到底還有多少個問題?100個就太多了,你林叔叔工作很忙,減半吧,50個。”簡律師在旁邊插嘴道。
“少給我唱雙簧!”林仲傑回頭瞪了簡律師一眼,“你問吧。”他對簡東平說。
“杜群被殺的第一現場是不是在那個橋洞裏?”
林仲傑好像突然被點了穴道,一時間他楞在那裏,半天沒反應過來,簡東平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問到了點子上。
“為了節省時間,你隻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簡律師低聲對林仲傑說。
林仲傑喝了一口茶,道:
“不是。”
“還有……”
“還有什麽?”林仲傑狠狠瞪了簡東平一眼。
“可否給我一份杜群的電話記錄?”他毫不膽怯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當記者的經驗告訴他,不管對方是否合作,隻要開口要,總會有收獲,隻是收獲多少的問題。
沒想到,簡律師聽了他這句話,笑了起來:
“兒子,這我已經幫你搞到了,不用求這老家夥。這個不算,所以接下來應該是第49個問題……”
“木耳,木耳,你過來……”
每當王木一個人的時候,他耳邊總會響起華雲的聲音,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隻要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聽到她在叫他,她的聲音還像過去一樣好聽,雖然他明知道那是幻覺,但仍然忍不住四下張望,尋找她的影子,他希望能看到她,哪怕一次也行,他已經不在乎她是否在騙他了,他不在乎她是否是輛公共汽車,不在乎她身邊是否有別的男人,甚至不在乎她是否變醜了,他隻希望能看到她活著,活得好好的,能說話,能走路,能開口叫他,當然,如果她能像過去一樣,向他伸出手來,跟他說,“木耳,親親我,”那就最好了……可是他明白這一天恐怕永遠都不會來了,如果她還活著,以她的個性,她不會這麽久杳無音信。
他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她失蹤的前一天晚上。那天他是去她家跟她分手的,但她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低頭聽完他的分手詞後,她笑著說,“木耳,別傻了,你離不開我的。”她跪在他的雙腿前,兩手扶著他的膝蓋說,“好吧,我給你補償”,說完,嘩地一下打開了他的雙膝,一頭鑽了進去,他想拒絕的,但是他沒法拒絕。他也知道她不是個好女人,也知道自尊是什麽,但他覺得,跟欲望比起來,這些東西好像都成了雷電下的樹枝,一劈就斷了;她說得沒錯,他是離不開她,而且,其實他剛剛說完要跟她分手,馬上就後悔了。
如果她走了,他預感到自己的生活將會變成一部無聲黑白片,沒有色彩,沒有聲音,無人問津。而且再也沒人叫他木耳了,他想念她,也想念這個稱呼,從來沒人那麽叫他,母親以前老叫他木頭,同學也經常這麽叫,他因此痛恨自己的名字,但是自從她把他的名字變成一種軟綿綿的有營養的食物後,他就開始喜歡這個名字了,連帶著也漸漸開始有點喜歡自己了。“看你的手,隻有鋼琴家才有你這樣的手,看你的眼睛,真漂亮,像小姑娘一樣,借給我吧,讓我也美一把。”她常這麽說,從來沒人這麽誇過他,她就像一麵從天上掉下來的鏡子,照出了他自己看不到的美好,有了她,他才發現了自己。
他們親熱的時候,她會說,“木耳,你平時軟綿綿的像麵條,隻有這時候像閃電,嘩地一下,把我給打倒了,而且每次都是突然來那麽一下,好厲害,好刺激啊,來,再打我一次。”他知道她這是在誇他像個男人,但每次聽她這麽說,他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對別的男人說過同樣的話,但至少,還沒有人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現在想想,鏡子本身幹不幹淨又有什麽關係?隻要它能照出自己就行,隻要它在,它就能告訴你,你有多好。他真希望她能回來,活著回來,其它的他現在一點都不在乎了。在四處流浪的歲月裏,他有太多的時間來考慮孰輕孰重,他曾無數次在腦子裏一一稱過不同感覺的重量,自尊、自信、未來的生活、希望、她,後來他發現每次天平都會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裏偏,所以,他已經想清楚了。
她出事的那天曾經給他打過一個電話,“木耳,我過兩天來看你。”這是她最後對他說的話。有趣的是,邱元元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阿木,我過兩天來看你。”同樣的話,前者聽了讓他心痛——他知道那不來看他的兩天,她會去看別人——後者卻讓他擔心。
他不明白元元是怎麽會攪進這整件事裏來的,而且竟然還陷得那麽深。他後悔自己對她說了太多的話,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他沒想到,她的好奇心會讓她走得這麽遠。對,不是愛,是好奇心。雖然她說她愛他,但是到後來他越來越多地覺得,她是誤解了自己的感情,她愛上的其實是“人血紐扣”這件事,不是他。
否則,她怎麽會拒絕他的要求呢?當然,如果那時候,他知道她還沒滿18歲,他是絕對不會提出那樣的要求的,他沒想到她那麽小,出於對女性的禮貌,他沒問她的年齡,現在看來是個錯誤。因為她一再拉他的手,依偎在他懷裏,甚至親吻他的臉,所以他錯誤地以為,她願意跟他發展更親密的關係,他以為她一直都在等他做出表示,他做了,但竟被她硬生生地拒絕了。“阿木,不要這樣!我愛你,但是我覺得這還太早。”這樣的拒絕,對他來說,不啻於是打了他一個耳光,一個他以為很愛他的女人,居然拒絕他,這說明他又上當了,他再一次輕信了對方的表白,再一次高估了別人對他的感情,他為此感到羞恥和受傷。
現在,他每次想起元元都覺得又煩又恨又內疚。
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該接近我,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該攪進我這件事裏去,為什麽你自己想玩遊戲,卻拉著我一起跳下深淵?我本來隻想平靜地離開這個世界的,是你救了我,可你卻不讓我好好地活。你知道再下一次死的決心有多難嗎?你知道我缺乏勇氣,卻讓我生不如死。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該怎麽辦?我將永遠都無法心安。元元,你喜歡的是那個遊戲,不是我。我早該跟你說了,如果我當時知道你還那麽小,我會跟你說的。對不起,元元,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我高估了你的年齡,也是我誘惑了你,用我自己和人血紐扣的事。為了你,我做了這輩子我能做的最可怕的事,幸虧她已經死了,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也許是你冥冥中在幫我吧,我希望我為你做的,能有點用。
“嗨,在想什麽?”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簡東平。
“沒什麽。”他回頭看看這個把他從垃圾堆裏拉回來,並請他吃紅燒肉的男人。
“還順利嗎?”簡東平問道。
簡東平讓他給同事修電腦,他為此獲得了100元的收入,雖然隻有100元,但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他沒想到自己還能賺錢。
“不是什麽難題,已經解決了,謝謝你。”他笑了笑說。今天他穿的仍然是簡東平的堂弟簡震的衣服,有些大,但他不想脫下來,因為他愛極了那股樟腦丸味道,華雲以前怎麽說的來著,“木耳,我喜歡樟腦丸的味道,它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因此他也喜歡上了這味道,雖然他小時候沒什麽值得回憶的事,但是他願意陪她一起去聞,去感受,覺得好像跟她一起回到了過去。
“謝謝你。”他怕自己想得太多,冷落了身邊的人,所以趕緊了又說了一遍。
“不用客氣,以後麻煩你的地方多了,你不嫌煩就行。”簡東平笑著說。
“沒關係。”他說。
兩人一起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簡東平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王木,我有點事想問你。”
原來是有話跟他說。
“什麽事?”他略感到有些不安。
“真紐扣現在在哪裏?”
“這問題你上次問過了。”他越發不安了。
“請你再回答一遍。”簡東平冷冷地說。
“我給元元了。”
“給她幾顆?”
“全給她了。”他低聲說。
簡東平看著他不說話,眼睛像個掃描器一般閃過一道冷光。
他不相信我,王木讀懂了對方臉上的表情。
“王木,你說謊了。”過了一會兒,簡東平說。
對方的聲音平靜而有力,聽得他心驚肉跳。他不敢搭腔。
“你說真紐扣有5顆,你全部給邱元元了,我算過了,現在少一顆。”簡東平說,“元元給了袁之傑兩顆,杜群手裏有兩顆,這可能是她在邱家當保姆的時候找到的,所以現在是四顆,少一顆。那一顆在你手裏,你是她的男朋友,她不交給你,交給誰?”簡東平說完話,臉一側,目光雷電一般朝他射來,讓他禁不住渾身一顫。
“你少算了一顆,杜群手裏還有一顆。”他脫口而出,但一說完,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可已經來不及了。簡東平那幾句看似簡單的話裏埋了好多陷阱,他想了想,發現無論他怎麽回答,怎麽分析,怎麽爭辯,他都擺脫不了幹係,那顆紐扣都在他手裏,他甩都甩不掉。
“你怎麽會知道杜群手裏有顆紐扣?你怎麽知道那顆紐扣就是你們偷回去的紐扣?你怎麽會知道杜群?你認識她?這麽說你回去過?你什麽時候回去的?”
簡東平一連串的提問像榔頭一樣重重錘擊著他的頭,他瞪著簡東平,茫然地張著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
簡東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王木,你到過現場。”停頓了一下後,他說,“是你殺了杜群。”
啊……
他感覺有一聲尖叫就像劇烈的咳嗽一樣,從他的喉嚨深處控製不住地往外竄,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壓製住它。
“你說什麽?!”他努力控製情緒,壓抑地問道,“你在說什麽?!”
“在杜群被殺的前一天,你的錢包被橋洞裏的流浪漢偷走了,你第二天來找他要錢包,正好在那附近碰見了杜群,你認出她是你爸的保姆,你引她到橋洞下麵,你們發生了爭執,接著你就殺了她。你拿走了她的兩顆紐扣,但她是個扒手,在死之前又從你身上偷回了一顆,你本想拿回來的,但她捏得太緊,你拿不出來,又怕留下太多的痕跡暴露自己,所以你隻好把紐扣留在了她手裏。這就是為什麽你會知道她手裏有紐扣的原因。”簡東平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的確把紐扣都給了元元,但其實元元手裏隻有4顆紐扣,因為還有一顆在你父親手裏,你父親曾給劉毅仁看過那顆真紐扣。元元把她手裏的4顆紐扣,兩顆給了袁之傑,兩顆藏在家裏,家裏藏的,應該就是杜群找到的那兩顆。所以如果你知道杜群手裏有一顆紐扣,那顆紐扣肯定就是杜群從你身上偷回來的……”簡東平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如果你知道那是顆真紐扣,就說明你肯定到過現場,並且近距離接觸過她,王木,有人看見你那天在那裏晃。你為什麽要殺她?!”
就好像突然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覺得透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我沒殺她!”他勉強憋出一口氣來,低吼了一聲。
“王木,如果送你去警察局,他們也會問你同樣的問題。”簡東平完全無視他的狀態,冷漠地說。
他要送我去警察局?
“我……”他覺得呼吸更困難了。
“請你說實話。”
他們就是這樣!隻要有點事就推到你頭上,表麵上好像對你很好,但是一旦有什麽事就把什麽都往你身上推!沒人聽你說話,沒人關心你在想什麽,隻會怪你,怪你,還要你把他們對你的好通通吐出來!他們就是這樣!他們通通一樣!
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知道自己要發病了,他憤恨地想,真不知道上帝在幹什麽,為什麽給了他這個病,卻不讓他死掉,就好像給了他個華雲,又要奪走她一樣,這太殘忍,太不符合邏輯了,他到底做了什麽,前世是大惡人嗎?為什麽連上帝都恨他!喜歡跟他開玩笑?!喜歡把他當小貓一樣戲弄?!他真希望自己立刻死掉。真該死啊!為什麽每次碰到這種關鍵時刻,身體的難受都會逐漸壓倒他的意誌,他也許可以抗拒再一次的身體淩辱,也許可以抗拒警察的盤問,但是,他竟然無法抗拒身體對空氣的需求,他快沒辦法呼吸了,所以,他隻好屈服,他知道最終會這樣,有人說,這是軟弱,他無力反駁。好吧,說就說。
“我,我隻是想要回元元的信!我沒想到會看見她,更沒想到她已經死了!”他提高了嗓門,好像要把身體裏的怨氣全部釋放出來,他高聲叫道,“我沒殺她!我跟她無冤無仇,我為什麽要殺她?!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你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冤枉我?為什麽……我,我是去過,我隻是去要元元的信……為……”
像過去一樣,他的聲音像石頭一樣從至高點滾了下來,他開始上氣不接下氣,說到最後那句時,幾乎已經沒聲音了,他整個身子像海蜇一樣軟了下來,靠在花壇邊喘氣。簡東平大概從來沒碰到過這種狀況,手忙腳亂地過來扶他,被他堅決地推開了。
“你怎麽樣?你怎麽樣?”簡東平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問道。
“沒事……沒事……”他靠在花壇邊,從口袋裏掏出支氣管擴張劑,往嘴裏噴了兩下就這樣,大約5分鍾,他才覺得稍微好受一點。
“你怎麽樣?”簡東平見他額上滿是汗珠,忙遞給他一張紙巾。
“沒……沒事。”
“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這些問題,但是王木,有些問題是無法回避的。希望你能理解。”大概是怕他會突然死在自己麵前,簡東平這次換了一種方式說話,顯得和氣多了。
的確,有的問題是無法回避的。
“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他勉強朝簡東平笑了笑,決定緩解一下氣氛。
“沒關係,是舊衣服。”簡東平望著他,眼神裏充滿了期待,他知道,這個人在等他把話說清楚。
“我沒殺他。”他緩緩地說。
“我剛剛沒把話說完,”簡東平笑了笑說,“除非你手裏另有一顆紐扣。你認識杜群,知道她是誰,這說明你在這三年中肯定回過家,所以,如果你手裏還有一顆紐扣的話,肯定是從你父親那裏拿來的。”
他不說話。
“是不是你把紐扣放在了她手裏?”
“是的。”他終於承認道,覺得心裏的一塊大石頭掉了下來。
“你還做了什麽?”
“我脫了她的衣服,倒上了麻油,還給她蓋上了毯子,對不起……我知道這不對,但是……”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簡東平對他說的這些好像一點都不吃驚,口氣也很平靜,這讓他的情緒也稍稍得到了緩和。
“我這麽做隻是想提醒警方,案子跟人血紐扣有關。”他閉上眼睛,覺得心裏一下輕鬆了很多,“但是,我沒殺她,這主意是元元以前跟我說的,元元說,如果要引起警方的重視,就得出花招,我這次看見杜群,突然就想了起來。你說對了,我手裏的那顆紐扣的確是我父親給我的。”
“你是在什麽地方發現杜群的屍體的?”
“在橋邊的垃圾堆裏,她被裝在一個蛇皮袋裏。那裏有好多垃圾,平時沒人從那兒走,如果不去管她,好幾天都不會有人發現。我路過的時候,正好犯病了,摔在地上,然後,我看見了她的……臉,在袋子裏。”他渾身一抖,覺得好像有隻手從垃圾堆裏伸出來放在他頭上,他從頭冷到腳。
“後來呢?”
“我認出了她,我把她拖到那個橋洞裏,我知道那地方有人住,我希望她早點被發現。”
“麻油哪兒來的?”
“我買的,在超市和菜場,各買了一瓶,我的……穿著,還不是特別破,所以並不顯眼。在菜場,更沒人注意。大家都穿得不怎麽樣。”他很想告訴簡東平,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他還特地打了摩托車到很遠的超市去買的麻油。
簡東平沉默片刻後,說:“你知道不知道,你這麽做等於破壞了現場?”
“我知道。我可能因為毀壞屍體罪被判刑,我知道。”他並不在乎坐牢,隻希望能引起警方的注意,找到元元。
“你有沒有看見拋屍體的人?”簡東平問。
“天太黑,我隻看見一個穿著廚師白製服的男人穿過馬路後不見了。我隻看到背影,”這個問題,其實他在腦子裏已經問過自己幾十遍了,“他中等個子,走路很快,對不起我沒看清,因為我不能讓他看到我……”
簡東平好像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拍拍他的肩。
“喂,你不能就這麽坐在地板上,會著涼的。”
他覺得好多了,便撐著地板爬了起來。
“對不起。”等他重新在花壇邊坐下後,他對簡東平說,“我隻希望能告訴警方,她的死跟紐扣有關,我真的沒殺她。我跟她無冤無仇,我……”
“你為什麽認為杜群的死跟紐扣有關?”簡東平打斷了他的自我辯白。
“我知道杜群和我父親一直想把紐扣弄回來。然後用那紐扣去敲詐那個真正的主人。所以,我覺得杜裙的死肯定跟紐扣有關。”他低聲說,“對,我是回過家,就在我父親死的那天。”
“那天杜群也在嗎?”
“嗯,”他點點頭,“我進去的時候,父親在跟杜群說話,我聽見杜群說,她沒找到紐扣,我父親叫杜群注意地板夾縫這類地方。他們看見我來了,就不說了。杜群一走,我爸就把他手裏的那顆紐扣給我了。”他想起當時父親臉上的神情,心裏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沒想到有一天,一向討厭他蔑視他的父親看見他也會露出驚喜的神情。
“媽的,王木!你給我過來!”父親躺在床上,喉嚨嘶啞地嚷道,他一走近,父親就坐起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拉到了跟前,他發現父親雖然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但眼睛卻依然賊亮。
“媽的,你這臭小子!給我裝死!”父親張大嘴巴怪叫了一聲,張開五指朝他臉上揮來,他本以為那會是個響亮的耳光,卻不料這次甩在他臉上的卻是一次從未有過的……輕輕的撫摸,對!是一次撫摸,老爸居然摸了他的臉!這是怎麽回事?他驚駭萬分地朝父親望去,想知道這個病入膏肓的老頭是不是神經錯亂了。他真不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情,好像吞了一口別人吐出來的麵條一樣惡心難受,他真想大聲對老爸說,喂,你看看清楚!我是你一直討厭的兒子王木!但是當他接觸到父親異常驚喜的眼神時,他忍住了。
“媽的,你這龜蛋!你終於來了!你怎麽來的?”父親哈哈笑著,放開了他,花白胡子在日光燈光下閃著白光。
“我看見報紙了,你登報找我不是嗎?”他冷冷地說。父親在本市發行量最大的一份報紙裏等了一張尋人啟事,一連登了一個月。
“沒錯!媽的,我本來以為等不到你了呢!”父親見他不說話,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沒死,我看見你了。兒子,我一直在等你。”
兒子,以前父親很少這麽叫他,但他聽了隻覺得不想聽。
他希望父親還像過去那麽叫他。木頭!混蛋!白癡!什麽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要再叫他兒子了。
“我隻是來看看你。那女人是誰?”他冷漠地說。
“是我的保姆,她叫杜群。”父親也冷漠地回答,隨後忽然板下臉來,“你說實話,王木,我那個鐵盒子是你拿走的嗎?”
“是的。”忽然之間,他覺得也沒什麽好瞞的,沒什麽好怕的了,他看出來,坐在床上的這個瘦老頭已經沒能力掐死他了。
聽了他的回答,父親倒也沒發怒,隻是冷冷地問道:“裏麵的東西你看了?”
他點點頭。
“那4顆紐扣現在在哪裏?”父親急切地問道。
“我給元元了。”
“你現在跟邱元元這丫頭在一起?”
他搖了搖頭。
“元元,她失蹤了。”
“這麽說,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父親問道。
“是的,我也在找她。”
父親爆發出一陣氣喘籲籲的笑聲。
“她肯定是被那個殺人狂抓走了,那家夥想要回紐扣,嗬嗬。”父親一邊笑,一邊仿佛在自言自語。
“你知道是誰嗎?到底是不是那幾個人中的一個?會不會是你弄錯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說你之前曾經偷偷問過那幾個人,他們都不承認。你這樣不等於暴露自己了嗎?為什麽凶手沒殺你?你肯定弄錯了。凶手不在那五個人之中。”
父親瞧著他,又發出一陣怪笑。
“臭小子,還有點腦筋。老實告訴你,那人襲擊過我。”
他一驚。
“有天晚上,我從外麵回來,走過一條小路的時候,有人在後麵想用刀捅我,媽的,幸虧我發現得早,那人還沒動手就被我打了一拳,跑了,媽的,可惜我沒看清那人是誰,他朝我臉上甩了包麵粉。”
“後來呢?”父親的故事把他吸引住了。
“後來我就跟那幾個人說,我寫了封信放在銀行保險櫃裏,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警察就會知道一切,還會把紐扣當作證據沒收。”見他想避開,父親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他看見那隻青筋暴突的幹瘦的手,便靠在父親的床前不動了,父親幸災樂禍地笑著拍了他肩膀一下,他深深感到父親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前,“他們都相信了,嗬嗬,其實我哪有什麽銀行保險櫃?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把它們都偷走……你知道邱元元把紐扣藏在哪裏嗎?”
他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我猜她會把紐扣放在家裏。”
“為什麽?”
“她出走的時候,留條說要出去幾天,如果是去賣紐扣,那時間就顯得太長了,她肯定是去找凶手的證據了,要是這樣,她八成就不會把紐扣帶上,哈哈,所以我猜,她會把它藏在家裏,她家夠大的,有的是地方藏,我現在讓杜群去她家找了,她現在是他們家的保姆。”父親得意洋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