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正拖著自己的箱子和滿身疲憊,在東海道新幹線的出口。而他,正準備把車票塞進檢票口。
我們同時愣住了,有那麽一點點尷尬。
上次見到他,是一年以前。在一個原公司同事的葬禮上,他跟一群人在一起,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並沒有交談。倒是其他的同事很熱情的走過來,問我現在生活的怎樣,還說他已經榮升為廠長了。
他是我以前的同事,也是招我進公司的人。畢業於東京有名的大學,先前在一家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做了快十年,其間被公司派到美國工作5年。招我進公司的時候,他已經進入這家公司三年,是研發部的領導。有才,長得還算秀氣,家有一妻三子,好酒。
部門的男人們經常相約去喝酒,那時工作地點在兵庫,我單身赴任,所以每次他都找我做司機,我作為部門唯一的女性,覺得做司機義不容辭,當然也不是白幹,我的報酬是可以白吃。不過我基本不喝酒,我的飲料是烏龍茶。
日本男人喝酒的時候喜歡談女人,雖然開始我很不習慣,但也從沒想過舉報他們性騷擾,他們當我不存在,我就也當自己不存在,不言,隻管吃。
有時候其他人有事情,去喝酒的人就會隻有三兩個,談話的內容就會無關風月,很輕鬆。有一個周五晚上,他約我跟另外一個男士去我住所附近的居酒屋笑笑。忘記是為什麽了,我們說的很高興,後來就點了幹紅,我也跟著喝起來。那天我們在笑笑待了將近10個小時,喝光了三瓶幹紅和一瓶威士忌。我從來沒有喝過那麽多酒,以至於接下來三天我都無法正常進食。但是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明白了,人無論喝多少酒,頭腦都可以是清醒的。
即使是現在,我依然能清醒的記得,那天晚上他突然捉住我的手的力度和溫度。在那一刻,我突然比沒喝酒的人還清醒,原來我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他的,可是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我是那麽清醒,如何放縱自己?何況對麵坐著另一個同事。我掙脫了他的手,他似乎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故事就到此嘎然而止了。從笑笑出來,每個人都不辨南北,但誰也沒有送誰, 在周六的清晨之前各自跌跌撞撞的回家。
那以後,我有意避開跟他的單獨相處,恢複了烏龍茶的日子。又過了不久,我離職,回到東京。
再也沒有聯絡。除了那次元同事的葬禮,我以為永遠不會再見。
卻這麽突然,一個在出口,一個在入口。時光在這一刻突然停住,我想起了笑笑裏麵曖昧的燈光,迷離的眼,和抓的我生疼的一雙手。
倒是他先反應過來,走過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聽說你挺忙的,來出差也沒聯係你。你過得好嗎?"
我也恢複常態:"挺好的,你這要回去了?"
"是哦,今天要回兵庫。"他看看表,"或者,我們可以去喝杯東西,我可以趕半小時後的車。"
"我還有點事情,下次吧,下次你來,我請你吃飯。"其實我知道下次他不會聯係我,但是曾經的那一刻,因為沒有進一步,也沒有退一步,雖然隻是一點點的喜歡,卻保留的那麽好,何必要去破壞它?
"是吧,那就下次吧,其實我也挺累了。"他笑笑,我看到一份釋然,或者和我一樣的心情。
轉身,微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