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 1 重逢

紅塵男女，相識已是緣分。 一旦走到相戀的時分，注定的，便是命運了。。。不是付出的多少，也不是曾經多少深情。。。該發生的，便注定要發生，誰也無處躲藏。。。 更多的，也許是緣分的深淺了。。。---------------------------------

李敏翻看著早已被自己的體溫捂熱的手機，徐敬的這封短信，早已經是背都背的出來。。。 可看著那電子文檔中不再熟悉的筆跡時，不禁還是熱淚慢眶。。。

"敏兒，要再次離開你了，十年前，意氣年少，不該心胸狹窄。。。十年後，不想又來到你身邊！不敢奢望得到你的原諒，隻盼我們都把這份情深藏於心底吧！你要的小詩準備好了-如你所囑，還是舊時的風格，隻是這麽多年沒碰過中文，手中的筆有些澀了...

把酒臨風風飄雨，
思念幾時休？
再把羅衫罩嬌羞，
已過三十秋！

擊節狂歌歌已遠，
江天水自流。
啼血春心何日收？
說不盡，許多愁！"

那筆鋒，何嚐有絲毫的生澀？ 那人兒，又何嚐有一點點的陌生？ 呼吸著枕邊他似乎永存的體溫, 看著自己刻意留下的滿是煙灰的煙缸。 枕下，深埋的是和徐敬初戀時留下的粉紅信箋 - 那紙張，也許還是那麽蒼白，甚至微微有些泛黃，但在李敏心中，這顏色，永是粉紅。。。

如果當時，能多了一個擁抱，即便是“要來的溫柔”，也許，真的會溫暖一生呢。。。

李敏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 當年的情形，再現眼前 。。。


“遠似孤獨冰冷如西伯利亞
遠到今生飄零浪跡天涯
遠到了千年後的恩情揮灑
傳言戀曲有這種說法”

戀曲的傳情也許有各種說法，但對於徐敬和李敏的初戀來說，這輩子隻有一種說法。。。

那是剛剛流行唱”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那笑臉” 的夏天，眼看著暑假即將來臨，同寢室的哥們兒們也就說話就”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了。每天除了突擊複習從同班女生手裏借來的筆記和作業，以期考試過關，徐敬心裏多少有點躁動--這個假期，是否會”與眾不同“呢?

窗外的知了不休的高唱著夏天，看著寢室裏空著的幾張床，浮想聯翩~ 老大自從和89級的小水花勾搭上了之後，早就重色輕友地把這群哥們兒忘光了；老二最近也行蹤詭秘，臉上總是帶著點凝固的傻笑，估價也不會是什麽好路數；老三和老四從一年級就開始顯擺自己的高中女友，一天到晚捏著張照片躲在被窩裏讀那幾封都被翻爛了的情書，估計這次回家又該各自"過家家"去了--這不，瞧他們這兩天神不守舍的那點德行，就讓人想幹脆沒收了他們的火車票算了! 老五自戀成狂，沒日沒夜地感覺著全社會的女性都喜歡他，倒是沒見有什麽具體成果，不提也罷。。。自己呢? 是不是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

鬱悶中，考試終於結束了。徐敬的腦海裏也漸漸固定了自己的女友-- 在中學同學家裏偶遇的那個叫李敏的女孩!

李敏是小徐死黨趙峰的妹妹，也就是趙雅的同學(繞吧?)，寒假在趙峰家玩的時候碰上的。當時徐敬就覺得有點” 驚豔”的意思，覺得那個女孩真好看 --身材高高的，頭發長長的，眉眼間似乎總有點朦朧的感覺。

可惜，李敏是找趙峰妹妹來玩的，一共也沒說幾句話。那之後隻是在路上碰到過幾次，李敏每次見麵，也就是有點羞澀的笑笑，輕輕一頷首，就算打過招呼了。過了這半年，徐敬也想過李敏，但從來沒想找她做女朋友--直到今天-------

小徐越想越坐不住，幹脆騎車直接到趙峰家去了。開門見山，徐敬直接和趙峰說:” 瘋子，兄弟想找個女朋友!”  

趙峰做出付吃了一驚的樣子，伸手摸了摸小徐的額頭:” 嗯，有點熱。。。今天早晨沒吃藥吧?”  徐敬一扒拉趙峰的手:“ 住手! 男女受授不親的，這麽弄看你怎麽嫁人呐~!”

一陣笑聲過後，趙峰明白了徐敬喜歡的是誰了，一口答應幫忙，又跟了一句: “ 那女孩不錯，別害了她。。。” 接過了徐敬留給李敏的信，轉頭就去囑咐他妹妹當信使去了。。。

“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 。當徐敬星期六背著吉它在圓明園福海看到李敏的時候，一抹夕陽染紅了雲霞。落日餘輝掩映著李敏緋紅著臉，兩人都有點不知所措了。。。接過遞上的飲料，李敏輕聲說了句: “你這人也太冒失了吧!” 。。。傻傻的看著眼前這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孩，透過她的雙眸，徐敬仿佛聽到了雙方跳動的心。。。


時至今日，徐敬依然記得自己當天給李敏彈唱的 “三月裏的小雨” ，更記得小敏接過吉它後讓他大吃一驚的 “YESTERDAY ONCE MORE” 。。。。。。

人生有偶然，但沒有也許。此後短短三年的時光，成了這對戀人永久的回憶。從此，吉它也再沒有從他們手中彈響。

徐敬的那封信，再訴於十年後偶遇時李敏含淚的笑談---
“青青子衿，
攸攸我心。
但為君故，
沉吟至今。

今冬匆匆一麵，不及訴我忱懷。萬語千言，羞於尺素!自知鄙俗，本難盼素娥眷顧。但揣冒昧，敢約周六晚7:00 福海一麵?

無他，望一訴相思，略表衷腸爾!等你到天亮!

徐敬上”





沒人想到，會是這樣的聚首。。。

這年徐敬在海外接受了一家美國公司的聘書，回到北京就職。照他的說法，國外混著實在沒勁，又遠離父母親人，還是回來好。在一切剛剛就緒，也就是大約三個月左右，北京最美的季節，已經漸漸要滑過指尖。

初冬的下午，“胖子”王寧神神秘秘的給徐敬打了個電話：“後天周五，哥兒幾個給瘋子（趙峰）在九華山莊生日party，你一定要來啊！”

是啊！ 時間過得真快！ 屈指算來，這幫損友都奔三十大幾去了。。。趙峰屬猴，今年該滿三十五了！ 瘋子的壽宴，那當然是一定要去的！
 
但徐敬實在不知道帶什麽禮物好 - 瘋子已經是京城地產業的一個“小”巨子了，老婆眉眉和他“青梅竹馬”-也是徐敬熟悉的朋友。 回國前就聽說日子也過得滿和美，可惜一直沒機會見麵。這次，總算可以和朋友們聚聚了。

收拾心情，徐敬當晚回家的時候，把中學畢業時趙峰留給自己的一首詩謄抄在生日賀卡上，準備把這賀卡連同一個老式的日記本，一同送給自己的好友做壽禮！就這麽湊合吧， 這年頭，一切都數字化了，email，msn，qq。。。然後是短信、電話等等等等。。。要是能再收到一封朋友的親筆信，那恨不得比熊貓都稀罕了！

思前想後的當兒，時間已經到了周五的下午。 徐敬剛剛在國貿樓下包好他的禮物 - 一支‘萬寶龍’鋼筆的時候，手機已經告訴他王寧早已在門口守候多時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掙紮，王寧的Audi終於離開“爬行”的三環，行駛上了能讓人喘口氣的京昌高速。

路上，王寧對徐敬說，這party隻限於幾個高中的死黨，瘋子不但滿三十，而且前些時候才確診胃上的腫瘤不是癌 - 該說是“雙喜臨門”吧！所以朋友們約定，要在“九華山莊”住上三個晚上，誰都不許早走！而且，大夥都說徐敬這小子一走就是六年，從無隻言片語，實在不夠哥們兒，但“隻要回來就好”！所以，朋友們也給徐敬準備了個特別節目，到時候隻許笑、不許跳！

徐敬感受著朋友間的溫暖，口中應了句：“沒有問題！”  心裏卻著實熱烘烘的 - 在國外，雖說也幹的不錯，可哪裏會有這樣的朋友啊！

九華山莊，位於北京市昌平區小湯山鎮。小湯山是聞名遐邇的 "中國溫泉之鄉"，從南北朝時代起便成為文人雅士流連之地。元代，這裏被開辟成皇家園林。康熙5年，在此建湯泉行宮。山莊在行宮的基礎上建立起來，一片占地兩千餘畝的地麵上修起了許多仿蘇州園林式的建築，露天溫泉一處處的在各個樓宇蔓延，是北京的這些所謂講點情調的金領、大資們非常喜歡流連的地方。徐敬往常回國時曾在此流連，但這次回來，還是第一次去這地方。


宴席準備了一桌，看椅子，一共也就是八個人。除了胖子和瘋子，誌剛也帶著老婆來了！趙峰、徐敬、誌剛和王寧是高中時的好友，小時候常常是一起舞文弄墨⑽薏∩胍鰨?慘黃鶇蚣芏放埂⑷鞘巧?恰！！Ｗ苤??檬祿凳露己苣訝繃似渲械囊桓觥４笱?背?酥靖趙諭獾兀?漵噯?齷故背Ａ?擔?苣┮不嵩己昧說獎本└鞲齟笱?璩±鍶ァ芭菖萱ぁ筆裁吹摹Ｈ繽?姹鬩槐就ㄋ錐廖鎦行吹降哪敲從顧住⑵降??笱П弦島螅?扛鋈碩冀ソパ兔輝諫緇岬暮榱髦辛恕！！?br />
一別經年，此時再見，很是不勝唏噓！坐在“上海餐廳”的豪華大包中，徐敬沒成想成了唯一的“燈泡”

- 瘋子邊上的空座肯定是眉眉的，就連胖子王寧的太太蕭璿，都已經早就開著自己的Polo到了，誌剛的太太雯雯不熟悉，也非常年輕，聽說，這是誌剛的最現任老婆 - 誌剛已經離過兩次婚了。

唯一不解的是，自己身邊的這個空座會是給誰留的？難道在如此的聚會上，瘋子、胖子也會像上次一般給自己安排個“公關”，從而顯得“鴛鴦總成雙，社會真和諧！”？
 
隨著年輪的刻畫，徐敬的涵養也越來越好 - 如果這樣能讓朋友們都開心，也不是什麽壞事！不過，但願這回找來的不是那個芳芳， 就是上次回來時瘋子介紹的“朋友”-- 上回徐敬差點讓這個美麗的芳芳給活活膩死！還有這眉眉，自己老公的生日，居然還像過去一樣 - 總是來得最遲！嗬嗬，真不知她何時能改了這個習慣！

有些人總是能出現得不早不晚、恰到好處，冷盤上來的時候，眉眉終於到了！ 一眼瞥見和眉眉一起走進來的那個女孩，徐敬忽然發現，自己的喉頭被什麽梗住了。。。

那竟然是李敏！李敏依然那麽高挑，那麽漂亮！ 唯一的變化是一頭的披肩長發變成了齊耳的運動頭。 利索中，顯示出她特有的風韻。

和徐敬一樣，本來和眉眉說笑著的李敏走進餐廳後，突然像雷打了一樣，笑容凍凝在臉龐。。。

小腿一陣錐心疼痛，不用問，徐敬也知道是中了趙瘋子的“佛山無影腳”！小徐一怔之下，回了一下神，忙站起身，走到了李敏身邊，麵帶微笑的說道：“敏兒，你也來啦！。。。我幫你拿衣服。。。”

李敏略有點機械的脫下白色的Chanel風衣，遞到了徐敬手上。隨著風衣脫下，李敏仿佛被解了魔法，恢複了正常，看似隨口的笑道：“真是好久不見啊！是不是把我都忘了？”

“這。。哪能呢。。。”此時的徐敬，隻覺得很有些口吃，“你看，今天是瘋子30大壽，我們不都來了麽！”

顧左右而言他，徐敬轉移著自己的尷尬。敏兒像是自己的天敵，或者說更像鏡子裏的自己，隨口的一句，都能深深刺痛徐敬的心。

李敏此時好像完全恢複了正常，很自然的隨著徐敬坐在一起，還向一桌人一再抱歉說，都是自己開車太慢，以至都來遲了等等！

李敏和徐敬是真正的同類，都是那種人前非常克製，內心又都有些高傲的人。即便是心中再震動，也都會盡力的表現出與所在氣氛最融洽的舉止。他們倆的事情，雖說一直以來都是為這幫死黨所熟知，他倆還是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表現得有一點失態。


眉眉是瘋子的青梅竹馬，和李敏一樣，也是瘋子妹妹的同學。從小，她便和李敏是姐妹淘。聽說當年為了徐敬和李敏分手的事，沒少在背後罵徐敬才是真的“瘋子”，“瞎子”！ 更該改名叫“梅仁杏”！還說，“葵花寶典”就是為徐敬這樣的人準備的！


今天的眉眉，表現的真是個稱職的女主人 -熱情、周到！ 一桌人的氣氛很快就在眉眉的招呼下回到正常。損友們慢慢說起從高中以來的趣事，而後又說起這些年來的軼聞。女人們則時而不停的插嘴，歡笑聲漸漸熱鬧起來。

不用盯著李敏看，徐敬也知道她正強撐著微笑，未發一言。漸漸的，隨著向壽星的祝壽，晚宴推向高潮。

此時的徐敬似乎沒有一點不正常，隻是不停的舉杯和朋友們一個個的喝著、喝著。。。然後又打了個通關。就在剛剛打“通關”後，他居然又要舉起酒杯。。。

便在此時，他端著杯子的手被另一隻手溫柔地按下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麽多年沒給你做飯，今天添的一點菜，總可以吃兩口吧？”

低頭一看，烤麩、蘆筍等自己愛吃的小菜不知何時都已經堆滿在自己的盤中，上麵甚至還有兩隻剝好的蝦子。。。眼中一熱，徐敬的手伸向筷子。沒想到的是，他手抖得竟然拿不起來這一雙單薄的筷子！ 徐敬知道，今晚畢竟要失態了！

李敏的心中，何嚐又不是波濤萬丈呢？她太了解徐敬了，看著徐敬一口菜都沒吃，卻不停的跟朋友們酒到杯幹，附和著他們說笑。便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是在刻意掩飾著心中的情感。

雖說他沒正眼看自己幾次，但目光匆匆交匯的瞬間，她還是能感到那種熾熱，那種被深深隱藏的熾熱！看著他如此空腹喝酒，不知怎的，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心疼！-“這個人啊，還是那麽不愛惜自己！”

其實，李敏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徐敬，但自從見到他，尤其是聽到那聲熟悉的“敏兒”之後，從前的那點怨恨，便好似瞬間蒸發，留在心頭的，竟然隻是愛意，和莫名的傷感。。。

眼見著徐敬居然在這許多人前拿不起這一雙筷子，李敏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端起勺子，一點點把菜放進勺中，再把這勺子，放在自己曾經那麽熟悉的唇邊。。。

[東流]

十年?！人麵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一路笑天涯]

一路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