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遙遠的距離 (15，16)

(15) - 打算出國 係花聯係好美國的學校，正在辦理轉學手續。她爸是我們大學的教授，一切都給開綠燈，她真的要離開我們了。係花極力鼓動我和皇後行動起來開始考試，到美國跟她會合。那天我們三個聚在宿舍談起出國的動機。 係花說，“很簡單呀，哥已經在那裏了。我走後父母也會以訪問學者身份去，然後全家打算長期定居美國了。我當然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 皇後說，“出國對我最大的誘惑是生機無限。我從小就深受獨生子女寂寞之苦，將來無論如何要生兩個孩子互相作伴。要想做到這一條隻有出國了。” 我和係花笑死了，“你找借口投奔資本主義也不用這麽無聊吧？男朋友還沒影呢，就想著生孩子了。” 我說，“按說咱中國人就應該生活在中國，文化背景，生活習慣都熟悉。再說國家、人民栽培咱們多年。可是照著六四的結局，咱不給國家添亂就不錯了。中國好像添咱一個不多，缺咱一個不少。沒有誰地球照舊自轉，太陽依舊升起。所以自己覺得好就走吧。” 係花見我們動心，高興得直跳，把考試的複習材料全都留了下來。她還神秘地告訴我們，“才子”的英文水平已經不得了了。拿新英漢詞典隨便翻到哪頁兒，隨便撿個單詞基本上都考不倒他。我們說，“得得得，別來嚇唬我們。這是天份，我們這輩子再努力也做不到。考個600、2000交差完事兒。” 有句話說，你的人生取決於你讀的書和你交的朋友。我和皇後、係花對彼此人生道路的影響是不可低估的。 深夜的時候，獨自從校園北麵遛噠到南門。在寧靜的湖邊欣賞春夜的月亮。第一次看到了魯迅先生筆下的“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才明白了什麽是孤寂。心中沒有牽掛之人時，一切都是空洞的。我想我已經過了最痛苦的失戀那一段，開始學會享受孤獨。這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沒有了患得患失，沒有了斤斤計較。我真正地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畢業以後到底想做什麽，不攙雜任何其它人的影響。 四月我和雲兒同時邁進二十歲。我們一起在肯德基開了一個PARTY，邀請了共同的朋友、同學。阿文因為和雲兒分手、和我鬧翻，沒有參加。石頭倒是來了，但是故意和雲兒以及其它同學寒喧而冷落我。最近幾個月他都是這樣躲著我，很多聚會隻要有我，他根本就不來。這是幹什麽，我很傷心，沒有必要這樣戀人作不成，連朋友也沒得作吧？ 我和“小官倒”閑聊的時候得知他們公司的旅遊服務部經常接待老外。夏天尤其是旺季，需要一些英文好的大學生幫忙。我自告奮勇要去打工，這樣我的暑假隻有一周回家。 回家之前石頭來見我。他說，“雲兒告訴了我你和雷子的事情，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而起的誤會。我不想給你帶來這種麻煩的，要不要我作些什麽，澄清一下。” 我說，“不要，我自己的事情能處理，再說也不全是因為你。” 我想，他其實還是如從前一樣關心我。這麽長時間一直躲避我，原來是為了向別人證明我們之間的清白。男人的邏輯有時很特別，他要顧及在朋友中的麵子、在社會上的形像。遠不如女人表達自己來得真實。 我問，“對畢業後去向有什麽打算？” “去公司，大概可以留在四通吧。你呢？” “想出國，不過還沒最後定，先試試吧。” 我很欣慰我們又能象以前那樣談話。 (16) - 物是人非 短暫的暑假裏和父母簡單地討論了出國的打算，他們並不熱情支持，老媽甚至是反對。他們說我們家在美國又沒有親友，你一個女孩子家跑那麽遠幹嗎？ 媽幹脆說，“畢業就回家，要不就留北京。” 我好像在那一個夏天忽然長大，悟出了一個道理。我是絕對尊重父母的，他們的品行、他們的信念，也是我人生觀的來源。他們用自己的努力，鋪墊我的人生道路一直到今天。但是現在世界變得太多了，我將來的人生選擇，也許不能完全讓他們理解，後果更是不能讓他們承擔。我必須自己走那條漫長的道路，這讓我有一點兒恐懼。 雲兒肯定給雷子作了不少解釋工作。雷子來對我說，希望解除誤會、重歸於好。我心底最柔弱的那一部分其實很感動，眼睛也不聽話地濕潤起來。但是麵前這個人，我對他的感覺已經變質。就象第二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過腳麵的卻是不一樣的水。 我默默地搖頭。 雷子說，“那好吧，我考研究生去北京。” 我說，“這對你學業有好處，但你不要為了我。” 後來甚至父母和雲兒都參與我們的事情。 老媽絮絮叨叨到說，“一個好女孩兒是不能太刻薄的，既然是誤會為什麽不能原諒雷子？” 我說，“我沒有不原諒他啊，我隻是不能跟他和好。” 雲兒說，“這就怪了，為什麽不能？你不是心裏裝著別人吧？石頭？” 我捫心自問，真的不知道，我煩。如果順從他們的建議去作個寬厚大量的好女孩兒，那我就是違背自己的心願，生活在虛偽之中。 好在就幾天的功夫，我又要回北京了。讓他們嚼舌頭去吧。 這次離開家鄉的時候，以往的眷戀心情淡了許多。雷子第一次沒來送我。火車站前依然川流不息的出租，候車室裏依然熟悉濃重的氣味。而我卻有物是人非的感覺。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麵桃花相映紅。 人麵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是一首最讓人哀傷的唐詩。 我正在越來越遠地離開我的家鄉，離開我的過去。。。 我到“小官倒”的旅遊公司報到上班，他們主要是與國際會議中心有業務聯係。接待來北京開學術會議的老外和他們的家屬們。我幫中心的小王安排旅遊、購物，遊八達嶺、頤和園，逛工藝美術、友誼商店，吃烤鴨、涮羊肉。除了中心付給我的補貼，還時不時得到一些小費。對我一個窮學生來講，簡直就是橫財，也是我後來考寄托的外匯來源。我當時就覺得這是一個最美的活兒，吃喝玩樂賺外快，還能提高口語。 暑假裏我和皇後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係花。看著飛機起飛，一直鑽進藍天白雲。真羨慕她已經飛向自己的夢想，而我們還停在跑道以外。 在陪旅遊團的空隙時間裏，我開始看書準備考寄托。在一次本專業的學術會議上，認識了拉森教授。他答應幫助我留學的事情，“KEEP IN TOUCH”。這是那段打工經曆的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