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遙遠的距離 (7,8)
(2004-07-01 11: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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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都在戀愛
一直以來,都是我以各種各樣的借口去宿舍找石頭。近來見到他時總是有種異樣的感覺,心跳加快、語無倫次。這個春天經常轉到他宿舍樓下的冷飲廳,啜著一瓶酸奶,望著五層那個窗口。去過多次的地方,卻沒有勇氣上樓。
“五一”放長假時和雲兒、阿文去紫竹院照相。阿文讓我和雲兒擺著各種各樣的POSE,或蹲下來凝視賞花,或坐在長椅上托腮沉思。。。
我說,“阿文你攝影技術突飛猛進呀。”
他大笑,“別忘了俺是學新聞的,這是提高專業水平於娛樂之中。”
雲兒笑著擠兌他,“阿文現在可拽了,是學校校刊編輯、詩社成員,文章上過晚報。上個月全校征文比賽拿個二等獎呢。”
我偷偷問雲兒,“阿文這麽殷勤有點兒不對勁兒呀,你倆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去你的,你和雷子才有呢。”
我說,“我們就隻有通通信。”
“哼,我們倆在一個校園裏,連通信的借口都沒有。”
我說,“那情書、情詩什麽的呢?阿文那麽會寫。”
雲兒搖頭,“沒有,可能太熟了吧,那些東西太酸了。”
但我總感覺阿文眼睛裏有點什麽異樣的神色在閃動,我一再提醒雲兒這一點。戀愛這東西就是這樣,總是當事者迷,反而需要周圍的朋友們替他們點破。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不早,隻有學五食堂還開門,趕緊奔那兒。打好飯剛坐下,看見角上坐的不是石頭嗎?旁邊還有一女生,哎喲,麗麗。我趕緊湊過去。
“麗麗你來北京玩呀。有地兒住嗎?可以去我們宿舍。”
石頭接過來,“住她親戚家呢,明天去頤和園,一起去吧?”
我瞧出麗麗不太熱情,就撒謊,“我明天跟雲兒約好了去紫竹院,你們好好玩啊。”
告辭。仔細回想剛才麗麗看石頭的眼光,也有一種異樣的神色。。。
我想,很好、很好,應驗了高中畢業照相時的預言,雲兒和阿文、麗麗和石頭。命運似乎已經為我們安排好了結局,何必再去猜測、再去煩惱。
暑假又回家,雷子替自己和我報名上英語提高班,在他們校園裏。文科生就是滋潤,雲兒和阿文才不在假期裏學習呢。
第一天下課以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天開始黑下來了,和雷子單獨走在回家的路上。
雷子說,“咱倆還真有點兒像談戀愛的一對兒在溜彎呢。”
我白了他一眼。
路過當年我們就讀的高中,決定進去看看曾經熟悉的校園,瞧瞧我們班的教室窗戶。
在花壇旁坐下,雷子說,“給你講個鬼故事吧。”
他知道我和雲兒膽小,每次他和阿文講鬼故事都能嚇得我倆亂叫。
“從前有個產婦生下一個嬰兒,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兒。原來臉上沒有五官,隻是一團肉餅。”
糟糕,這個從來沒聽說過,看來他今天是存心要嚇唬我。強作鎮靜,“嘿嘿,不怕。”
“護士說,讓我試試看。伸手在嬰兒臉上一抹,立刻滿臉長出二十幾張小嘴,一齊大哭。”
哎呦,我這個暈,晃悠。他伸過胳膊攬住我的肩,另一隻手扳過我的臉,輕輕吻了一下唇。
這標誌著我們戀愛的開始,他以一個鬼故事壯膽,想來可笑。那個初吻有點慌亂,有點甜蜜,並沒有多少興奮、激動。一切都很自然,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每隔一天還是一塊兒去上課,隻是上課前會早出來幾個小時去逛逛公園、看場電影,我以為自己的保密工作挺出色。結果老媽還是知道了,一反常態,沒反對。隻是淡淡地說,天黑之前回家。
沒怎麽見著雲兒和阿文,也許我們兩個忙自己的事情疏遠了他們,也許他們兩個也在忙著什麽,我想。。。
這個夏天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學校的花壇。傍晚微風習習,耳邊經常響起初中在俄語課上學的蘇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深夜花園裏四處靜悄悄
隻有樹葉在沙沙響
夜色多麽好
令人心神往
多麽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悄悄看著我不聲響
我願對你講
不知怎樣講
多少話兒留在心上
長夜快過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願從今後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8) - 誰比誰強
大二了,看著新來的學妹們在樓道裏唧唧喳喳,忙著同鄉聚會、舞會,我們感覺成熟多了。這時候的我已經榮升室長,因為最懶不肯去教室占座、自習,每晚留守寢室裏看書。皇後經常偷懶早回來,老六經常把男朋友“小官倒”帶回宿舍,都被我無情地趕出去。皇後假期割了個雙眼皮兒,換了個發型,漂亮多了。
雷子現在寫的信,可以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情書了。現在回想起來當年那段柏拉圖式的愛情,畢竟是上個世紀的事情,再難重演。每個星期兩封信,準時地從皇後的調侃聲中遞到我手上,心裏說不出的甜蜜。他的字跡其實很難看,內容也是東抄西借,沒有新意;或者就是一些學校生活的瑣碎事情。不過對作文最差的他來講,已屬難得。我獨自在宿舍裏的時候,常把雷子的信拿出來一遍一遍地讀,好象欣賞世界名著一樣津津有味。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道理吧,情人眼裏也能出文豪。畢竟那是寫給我一個人的呀,帶著一份愛心。常常在看信的同時放著鄧麗君的歌,“又見炊煙”。
夕陽有詩情
黃昏有畫意
詩情畫意雖然美麗
我心中隻有你。。。
老四綽號“眼鏡”,在我們早已換上“博士倫”的時代,她還架著瓶底一樣厚厚的眼鏡,背著沉重的大書包,每天早出晚歸。一天老四早早回來宿舍,一聲不響地爬到上鋪,坐那發呆。我說,“學習標兵,怎麽偷懶呀?” 她歎口氣,“沒勁。” 我以為她失戀什麽的,就一個勁兒跟她套話想開導她。沒想到,“眼鏡”原來是邯鄲地區的高考狀元,現在在班上成績不能拔尖,苦惱得要命。
我說,“就為這呀,咱們班上誰不是第一第二的?當年高中裏如果沒有石頭壓我一頭,也是第一呢。第一都湊在一起,總不能全是第一吧?想開點兒。”她聽不進去,還有點兒鄙夷地瞟我一眼。我想,隨便你,這叫忠言逆耳,為你好。
中考的時候,我和皇後、係花為了那個最重要的公式傷透腦筋。她倆最後都推給了我,讓我搞定之後講給她們聽。我說,“你們也別閑著,出去打聽打聽消息,知己知彼嗎。”。她倆轉了一上午回來,係花說,“咱們完蛋了,‘才子’在讀英文原版參考書。那個公式正推反推,各種變象人家都打通了。”說得眉飛色舞,羨慕之情倒是多於憂慮之狀。皇後的消息另我們振奮,“輔導老師說了,不會考純粹的公式推導,咱們會運用、會計算就成了。”
我們順利搞定那門考試。三個從此結成考試同盟,我負責縷出重點,皇後、係花負責打探“才子”狀況,跟老師們套題。這最後一樣是我們的殺手翦,“才子”和“眼鏡”們是不屑這種作法的。我們嚐到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的甜頭,不再和他們拚用功。皇後放心地去舞場,係花開心地赴約會,我則安心地寫情書。
“眼鏡”在我上鋪,這一陣夜裏總是翻來覆去不好好睡覺,害得我也每天早晨睡眼惺忪的。我們那時缺乏基本的心理衛生常識,不知道“眼鏡”其實患上了憂鬱症導致失眠。直到有一次夜裏,她夜遊摔倒在樓道裏,我們才將她送進醫院。那個學期還沒結束,“眼鏡”父母就來給她辦了休學手續接回家。
這個事件給我們的震動很大,加上聽說校園裏以前發生的因考試不及格跳樓的典故,我和皇後、係花一致慶幸我們的互助。還有,我們說,“別太把自己當根兒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