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德:閑談`聊天`逗樂子

閑談`聊天`逗樂子是咱中國獨特的風俗習慣,怕也有數千的曆史吧?有的地方叫扯談,有的地方叫嘮磕,方言土語叫擺龍門陣`扯玩經`逗把等.---總之這神州大地,不管什麽人,隻要相互認識`熟悉,碰到一起了就要扯亂談`打笑講`逗樂子了.即使手裏掄著斧頭`捏著鋤頭幹活兒,也喜歡邊幹邊嘮,說是”做工不扯談,工夫做不完.””不擺龍門陣,渾身冒得勁.”娘兒們聚在一起更不得了,”三個娘們一台戲,隻有你聽的,沒有你唱的.”後生們趕在一堆,更談笑風生,越聊越來勁,笑話`鬼話沒個完.一句話,這扯談`逗樂子也可以算是咱們的國粹,精神上的國寶.真有說不完的樂趣,享不盡的快活. 美國人不喜歡隨意扯亂談,他們注重實際,凡事一權衡利弊,覺得這扯談是既浪費時間又耗損精神,就認為值不得去湊熱鬧.加上人們都是從世界各地移民而來的,互不認識,更不了解,一個陌生人,見麵就胡扯亂談,豈不是個瘋子!雖說經常有party,也有能聊天閑談的機會,但到底不能像咱瞎聊一樣放肆.一般來說,辦party的總有麽事或啥目的,應邀的人也就要先權衡權衡,掂量掂量.雖說都是為交朋結友,搞好人際關係而來,見了麵還可以高談闊論,嘻嘻哈哈,但總不免帶著些個人利害得失,有該說的,不該說的;可聊的,不可聊的之忌.所以那閑談`那逗樂也就總顯得不盡興,不過癮.要說像咱們這樣閑談`聊天`逗樂子,怕真還沒這個福氣呢! 閑談`聊天`逗樂子真要想盡興過癮,首先得要有平等的心態.一個身分高的尊貴富翁和一夥平民百姓是很難聊得起來的.平民百姓見了高貴人物,先就生出仰慕之心,自覺比人低下一等,說話得留神,隨便亂談豈不失了格.一下子就失去了逗樂的興趣和勇氣.所以不是同等同類,一般多是作古正經談正事.就是同一類人,如果有一個不安份,先自裝得出類拔萃,自傲自大,或者裝出一副俯視下界,不屑嚼舌的姿態,那就談不攏.因為這閑談的場合,不設會場`座位,也不搞簽到`邀請,沒有主席致辭,領導講話的大禮,也沒有主題講演,中心發言的客套.人人有隨時發言的資格,個個有隨意退席的權利.在這裏,隻有那身分相同`相近,還能放得下架子的,才能心理相通,趣味相投,成為放膽扯談,閉眼瞎聊的夥計.比如大熱天,農夫子們赤膊短褲,在一棵大樹下席地而坐,安安靜靜地納涼,有的搖蒲扇,有的打呼魯,各人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你嫌他呼魯大,要吼就吼;”誰在這挺屍哪!”這不是罵你,是表示對你有禮了.要不是相知相好的老夥計,才不會給你這麽客氣哪!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今後晌就打算和你在這兒嘮個飽.當然,你也可以回敬他一句:”誰這臭嘴又在這兒噴糞哪!”這也不算失禮,話一出就知道,這是村裏最好的老朋友,老鄰居了,今天是打算要在這賣嘴皮子到底啦.這不,你聽,話匣子打開了.天上人間,神仙鬼怪;村裏村外,時新故事.端的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越談越來神,越扯越起勁.不怕得罪誰,也沒得罪誰.不會求人什麽,也沒打算求人什麽.你我平起平坐,都是半斤八兩,誰還不知道誰喲!,盡管放膽放喉,扯開嗓門吼就是了.或是大冬天,爺們娘們圍著火塘燒爐大火,嘻嘻哈哈,嘰嘰喳喳,直扯到半夜沒個完.要是幾個太學生或能識文斷字的碰在一起,那又不同了.先雅不雅,酸不酸的來幾句詩文比試比試,然後就秀不秀,俗不俗的各人來段笑話.最後當然得要就本地某某名角色的醜聞奚落奚落,或是那一個官太太的風流韻事嘲笑嘲笑.反正都知書識禮,既有文才,又有口才.這些都是扯談的基礎,嘮磕的條件,也才是可以逗上樂子的.其次,得有豁達的情懷.閑談嘛,就是得閑才談.勞累了一天,身上的重擔`累活放落了,心頭的思慮`煩惱卸下了,這會兒放鬆放鬆,賣個笑,逗個樂,原是人之常情.尤其咱中國人,仿佛特有這嘮磕`逗樂的特性.有人瞧不起這擋子事兒,說”沒事兒嚼舌頭,有多出息!”出息自然是談不上.不過,要說這閑談一錢不值,那也未必.實在話,咱許多有名的東西還都是從這扯談`嘮磕裏出來的.<水滸>,最早就是宋代民間就有的本子,大宋<宣和遺事>裏就記得有.<西遊記>,那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猴子,明明是假的,扯亂談`講鬼話聊出來的,可我們就是津津有味,把假當真,視無為有,格外的相信`崇拜這個孫悟空.<紅樓夢>,開宗明義就說是假語村言,造了個賈雨村,明告訴你”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也無.”可你還是深信不疑,看得聽得心酸抹眼淚也高興,這份愛樂勁也樂得可以了吧?又說這龍,最早恐怕也是瞎扯`胡聊創造出來的,還要供皇帝專用,叫做真龍天子,讓皇帝穿龍袍,戴龍帽,著龍靴,又是什麽龍飛風舞,龍風呈祥;龍騰虎躍,龍---等豔詞典故,養出個後代也個個都是龍子龍孫,威風八麵.氣派十足.所以我們常以龍的傳人自居,以能做龍的後代而自豪.可就是在這麽威嚴莊重的龍麵前,我們也改不了這愛嘮磕子,愛逗樂子的特性,嘮出許多關於龍的典故,什麽二龍戲珠`九龍治水`龍宮盜寶`葉公好龍等等.還要逗出許多耍龍燈`跳龍舞`劃龍船`糊紙龍`紮彩龍`舞火龍`龍虎鬥等說不盡的樂子來,直鬧得萬人空巷,全民共歡.這樂觀`快活的勁頭也夠意思了吧!美國人當然不信龍,他們以鷹為國家的標誌,凡是莊嚴的場所都掛有鷹的圖像.羨慕那鷹一雙精明`鋥亮的眼睛,一張堅硬`尖利的嘴喙,兩個銳利`有力的鉤爪,崇拜鷹的凶猛`強悍.敬重鷹的貪婪`詭譎.還特意畫出它翱翔高飛的雄姿,展示它垂翅默察的陰態,但從沒見他們玩什麽鷹燈,跳什麽鷹舞,也沒有聽到像咱們這樣,什麽鷹的傳說`鷹的故事等逗樂子的一大堆閑話.第三,能展露真情,說大實話.這閑話`聊天`逗樂子,本是輕鬆`爽快的事兒,因為大家精神上沒什麽負擔,說話談講也就隨意放縱了.雖是口無遮攔,但也是隨意冒出的真情,決無假心做作的假話.就是說大話,誇海口,本意也不是想逞能,實在是樂得嘴巴關不住的自然流露.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愛怎麽聊就怎麽聊.這不是為了顯出什麽光明正大,那名詞咱也配不起,談不上那氣魄,不過是不會起壞心眼兒而已.所以講笑話,逗樂子.從來不怕失格丟麵子,反正都是熟人熟麵,有麽子關係羅.不過是兩人話急,要爭個長短比個輸贏而已.就嗓門兒高八度也沒啥.即使有人耍點油腔滑調,來個奇腔怪論,真惹惱了你,也不會計較.頂多鼓起眼睛,裝個傻冒,也就算啦.或者硬是意見相左,看法各異,這時候那同意的,就佩服幫腔;故意起哄,那不信的,就據理頂駁,連喊帶吼,雙方爭個麵紅耳赤,互不相讓都不打緊,倒是越爭越熱鬧,愈吵愈來神.隻有到了這時候,這扯談`逗樂子才算到了高潮.自然,也有個碰到小雞肚腸,度量狹小的時候,兩個人爭得臉紅脖子粗,鬧個不歡而散.不過那也不要緊,吵過即忘,這次不痛快,下次見麵又重新來過 .總之,閑談見真情,逗樂顯實意,隻要有掏心剖腹的真心,才有推心置腹的實話.比如國人一閑聊起來,常常動不動一開口就是咱五千年曆史,古代文明.這當然是真的,可是也有人愛不冷不熱地扛上了:”你是說指南針?哼!一個小羅盤,不就是那給小孩子玩的玩具嘛!””哎---“這邊有人來勁了;”不能小看這東西,修房子,葬祖墳,看風水,離得了它麽?”這時候那邊的人正經發話了;”是啦!人家拿咱這玩意兒航海探險,發現新大陸,搞殖民主義,既發了財,又強了國,你拿來給地理先生看風水,圖了富貴沒?”這邊被問的噎住了,愣了半天才醒過神;”那,咱還發明了火藥呢---,” “得---啦!”這抬扛的還沒抬過癮:”火藥算你發明的,你做了甚啦?製了鞭炮`造了花炮`又做了幾個衝天炮,迎客放,過節放,辦喜事放,上墳還放,辟裏啪啦,沒完沒了,熱是熱鬧!算把你樂癲了!如今還製成焰火`禮花,放它個直衝雲霄,射上九天,高興是高興!氣派也氣派!可比起人家拿來造槍彈,造導彈,造氫彈`核子彈,造出個日不沒國,超級帝國,那個威風!那個霸氣!你還有啥子吹的喲!”算是把人頂到牆角了.不過,也沒關係.到底見識了咱國人愛逗樂子的脾氣和會耍子的本領,不管多麽正經有用的東西,到了咱手裏,真的必能玩出個新花樣,逗出個新名堂,叫你樂得不行,笑得肚子痛.而且,還一定能鬧出點新水平`新特色!不過,善良的人們啊!當你沉浸在閑談`聊天`逗樂子的歡悅境界時,切不可忘了那不能如煙的往事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