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大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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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訪問：

老鮑最後的德克薩斯牛仔

(2010-08-02 19:10:11) 下一個

七月流火，到處都是熱辣辣的。

有老同學自歐洲來美，到了德州休斯頓，那裏是另一位同學老盛的地頭。老盛給我打了個電話，邀請我去一趟，大家聚一聚。他說，我會給你們安排一次特別的體驗。我問是什麽，他告訴我是到他的一位老美死黨私人農場的沼澤地坐風船 -air boat- 去打野豬。

沼澤地，風船，打野豬 ? ！ Wow! 這真是太吸引了！我馬上就訂機票，幾天後，飛往休斯頓。老同學見麵，少不了聊一聊同窗往事，今日際遇，唏噓一番，感歎幾回，在此按下不表。

次日一早，大家就驅車出城，往南而去。隻見公路兩旁都是大片的農地，卻不種莊稼隻種草，蓋因這德州畜牧業發達，牛扒遠近馳名，對牧草需求量自然極大，一捆草可以賣到 100 多塊錢。碰上風調雨順的年景，牧草瘋長，割都割不贏，可比種什麽都要賺錢。

說話間，忽見路邊矗立著一尊塑像，足有三四層樓高，基座上刻著姓名 – Sam Houston 。原來是他！今天德克薩斯能屬於美國，這位老兄功不可沒。原來，這片土地除了原住民以外，最早來此定居的是西班牙人，德克薩斯也是由西班牙統治的墨西哥的一部分， 1821 年，墨西哥贏得獨立，德克薩斯自然也屬於墨西哥。後來，不斷有美國人從東北部各州遷徙而來，並定居下來。漸漸地，那些天性桀驁不馴的牛仔開始不服管了，加上美國政府在背後撐腰，牛仔們竟鬧起了獨立，領頭的主要有兩位，一位就是這 Houston ，另一位叫 Austin 。

急了眼的墨西哥政府急忙派兵鎮壓，可是正規軍卻打不過那些牛仔，隻幾個月，戰事就結束了，德克薩斯共和國宣告成立。墨西哥人憤恨難平又無可奈何，認為一切都是美國政府玩得把戲。幾年後，德克薩斯加入美國，成為當時美國土地麵積第一大州，似乎又證明墨西哥人的指責是對的。

但是，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 Houston 和 Austin 從此千古留名，現在德州兩座最大的城市就分別以他們的名字命名。

Sam Houston

扯遠了，回到當下吧。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一下子就過去了，車子來到一個叫 Matagorda 的海邊小鎮。這一帶位於密西西比河三角洲邊緣，有連片的沼澤和河道水網，很多地方仍保持著原始的狀態，風光綺麗。

我們來到一條水道邊上的一個私人小碼頭，老盛的美國朋友 Rossell 早已等候多時了。寒暄過後，他指給我們看那艘 Air Boat – 風船，他說因為我們今天來的人多，他特意借了他叔叔的那艘大風船，而且連人也一起借來了，他還悄悄說他叔叔脾氣古怪，要我們說話注意點。

這時我們才發現船上有個老頭，他看見我們過來，也上岸和我們打招呼。隻見他，赤著膊，全身曬成古銅色，如果不是那雙藍眼睛，我們還以為他是個墨西哥人。

我們和大叔攀談起來，他自我介紹叫 Winston ，這是他的姓，但他喜歡別人這樣叫他。 Winston 大叔言談舉止透著一股德州人的豪爽和率真，我們覺得他其實也很 easy-going ，也就放下心來。

Rossell 告訴我們，他叔叔已 79 歲，在這裏土生土長，熟悉這裏的每片沼澤，每條河道。他還曾經徒手捕捉過兩條鱷魚。 Really!? 我們又驚訝又敬佩。我想，他身上的傳奇故事大概就像這傳奇的德克薩斯一樣多吧？

- 牛仔兩叔侄，坐擁一個幾千英畝的農場

大叔帶我們看他那艘風船，船尾處裝著一台巨大的發動機，連著一把巨大的風扇。大叔自豪地告訴我們發動機有 700 匹馬力。 Wow! 連最頂級的奔馳車也就是 650 匹，可見這艘風船真的是不簡單。

-700 匹馬力的兩棲風船

還等什麽 ? 快上船吧！ Rossell 給我們每個人分發一個耳罩，因為發動機的噪聲會非常大。不是說要去打野豬嗎？我發現他們並沒有帶槍。也不容我多想，大叔已啟動發動機，在強勁的噪聲中，船開始滑離碼頭。風船的動力來自船尾那把風扇，它是沒有螺旋槳的，所以能夠在淺水和沼澤中航行。

風船在公用水道上走了一會，就拐進了另一條水道，又走了一會，我發現這條水道是封閉的，前麵並沒有出口。船慢慢接近長滿荒草的岸邊， Rossell 打手勢叫我們坐穩當，我以為船要靠岸了，但 Winston 大叔突然加大油門，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風船徑直就向岸上衝去，我下意識地抓住扶手，隻聽見“嘭”的一震，船已衝上岸，並繼續向前行駛。

原來這風船是水陸兩棲的，它還能在陸地上行使！這是沼澤中的一片高地，風船就在其上滑行，不知名的野花葦草不斷從身邊掠過，陸地行舟的感覺非常特別，而不遠處就是連片的沼澤了。

風船很快就駛進沼澤，隻見水草連天，無邊無際，不時有一兩隻受驚的水鳥在草叢飛出。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色！大家都陶醉在這大自然的美景之中，差點忘了自己是來這裏幹什麽的。

還是同學的孩子眼尖，看見遠處草叢中有些移動的黑點 – 正是一群野豬！大叔馬上轉頭追了上去。野豬四散奔逃，大叔咬住一隻，窮追不舍。那隻可憐的畜牲東奔西逃，一會跳進水裏，一會又爬上岸，但都無法擺脫後麵的風船，最後筋疲力盡，再也跑不動了。

大叔把船停下。 Rossell 問老盛，這豬你們真的要嗎？老盛說要，“ Are you sure? ” Rossell 再問一次，在獲得肯定的答複後，他把船徑直向野豬壓過去，一下子把它壓在了船底下。過了幾分鍾，再把船退出來，隻見這畜牲已被悶暈了，四腳還在動。 Rossell 取出一把尖刀，向野豬腋下刺入，直抵心髒，這過程叫放血，經過放血的肉才好吃。

Rossell 收起尖刀，對我們說：“ Mission Accomplished ”。我們誰也沒想到，野豬竟然是這樣捕獵的。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不對稱較量，人類大獲全勝。

我們合力把野豬拉進船艙，好家夥，足有 100 多磅重！ Rossell 告訴我們，它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野豬，而是很久以前農戶家逃逸出來的家豬，經過許多代的繁殖，又重新野化了，因為這一帶水草豐盛，又沒有什麽天敵，繁殖很快，所以需要加以控製數量。他還說，這種介於家豬和野豬之間的豬，肉質特別鮮美。

在返回的路上，我們遇到一艘捕蟹小船，又跟他們買了一大桶活蟹，看來晚餐除了野味之外，還有海鮮。

接下來的問題是：這豬如何宰殺？大叔說他認識一位 Butcher – 屠戶，專門幫人宰殺野味，但打電話卻沒有找到他。大叔對我們說：你們自己回去搞定吧。聽起來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宰豬？我問老盛：你會嗎？他說：我剝過鹿皮，我負責剝皮好了。我隻好說：我宰過雞，知道怎麽掏雞下水，這豬下水大概也差不多吧？老盛笑答：別忘了咱們是生物係出來的，這種事難不倒我們。就這樣，憑著腦子裏尚殘留的那麽點解剖學知識，我們做了一次業餘的 Butcher 。
晚餐有紅燒豬裏脊，爽炒豬肚，豬腰炒辣椒 ... ，值得一提的是那熬了幾個小時的豬骨湯，味道好極了。

飯後聊天， Winston 大叔很自然成為我們話題的主角。我們忽然想起他胸前項鏈和帽子上都有一個同樣的徽章，不知是何圖騰？好奇之下，老盛立馬打電話給 Rossell 問個究竟。答案大出我們意外，原來那是當年南北戰爭時期南部聯邦的旗幟！當時德州也加入南部聯邦和林肯的中央對抗，許多德州人紛紛參軍去打仗，主戰場之一就在咱們喬治亞州，有些人就此戰死異鄉。我們據此大膽猜測，也許這些人裏麵就有大叔的祖先？

在南方各州，像 Winston 大叔這種 Die-Hard 的“死硬”分子還為數不少，他們熱愛自由又格守傳統，豪爽又固執，一輩子忠於自己的信念，天不怕地不怕，敬畏的隻有上帝。

老盛在電話裏和 Rossell 開玩笑說：你叔叔是德克薩斯最後一個牛仔。 Rossell 在那頭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