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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紅柳:一輪“雪山明月”(圖)

(2009-08-24 20:35:20) 下一個

 

 一大早,老馬翻身起床,躡手躡腳地往廚房走,去履行頭天的莊嚴承諾,為小外甥Alex烹製一道可口的荷包雞蛋。
     
起床時,老馬瞧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家夥,四仰八叉的,像在打猴拳。枕邊放著一個大蓋帽,Alex對它恨愛交加;小男孩都好武,可美國孩子喜歡側著睡,臉窄,條形腦袋,圓形的大蓋帽扣在頭上不伏貼,老往一邊歪,氣得小家夥直發火。
     
五歲的Alex生在美國,父母怕兒子不會說中文,成了“香蕉人”,專門送回中國學語言。
    
老馬平常就喜歡孩子,家裏添了個天真爛漫的洋小孩,更是樂顛顛地跑前跑後為之效勞。最讓太太意外的是,老馬居然自告奮勇地承擔了為Alex做早餐的任務。
    
老馬從來不做飯,總覺得好男兒應該胸懷祖國放眼世界,若是整天圍著灶台轉,一身油煙味,見識肯定長不了。婚前,老馬的母親很會做飯,任勞任怨;後來又遇上個會做飯的媳婦,繼續坐享其成,日子過得順風順水。
    
沒了家務事的牽掛,老馬一心一意地關心國家大事,很有些成就。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無論是大會講話小組討論,還是書麵總結理論研討都是單位的佼佼者,愈是複雜的宏觀問題,處理起來愈是得心應手,深得領導賞識,進步很快。老馬主管的大小項目在各地開花結果,頗為自豪,也證明了能幹大事的人若是陷在小事裏,就太浪費了。
    
美國來的小外甥讓老馬的人生觀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天早晨,Alex要吃荷包蛋,老馬趕緊煎了一個兩麵焦黃金燦燦的荷包蛋獻上,豈知小家夥拒吃,小嘴撅的老高。問及緣由,原來是要蛋白凝而不焦、蛋黃保持液態的那種。老馬在五星級酒店的西餐部見過,但沒留意過做法。貌似小事,卻又沒能力做好,這讓老馬產生了一絲危機感。
    
其實,西式荷包蛋隻是一劑觸媒,老馬已經隱隱意識到,隻會幹大事、隻懂得宏觀理論的人,往往讓人覺得很空很虛,敬而遠之。人與人的日常交往中,人們並不在意你有多深厚的理論,對社會有多大貢獻;反倒是一些具體的小事,可以大大拉近彼此的距離,讓小環境變得融洽起來。老馬的一個朋友也是搞宏觀經濟管理的,每次朋友聚會,總要下廚房親手做一兩道小菜,味美可口,深得大家讚許。相形之下,老馬覺得自己不善小事是個嚴重的缺陷,有點半殘廢的感覺。
    
老馬不會做飯,但自信心還在。他相信隻要想做,智商應該沒有問題。這次,他下決心要做出讓Alex滿意的西式荷包蛋來。
    
廚房靜悄悄的,老馬係上圍裙,小心翼翼地取出平底鍋、鍋鏟、雞蛋、小碟,盡量不弄出聲響。點火、倒油、打蛋,一招一式也還馬馬虎虎。隨著滋滋啦啦的響聲,蛋白凝固了,下麵卻焦了。思考片刻,將火調小,打入雞蛋,雖然沒焦,卻流得到處都是,不成形狀。反複幾次,老馬終於搞明白了,關鍵是火候。先用大火將鍋燒熱,打蛋前將火調小,雞蛋清瀉入鍋中,離心狀均勻擴散,逐漸凝固成白色的圓盤,中間是準液態的蛋黃,恰似雪山頂上一輪圓月。老馬頓生靈感,稱其為雪山明月
    
為了麵子,老馬將五六隻殘次品統統吞下,將幾隻漂亮的“雪山明月”端端正正擺在桌麵上。早餐時Alex很滿意,太座則驚訝不已,老馬打著飽嗝,故做輕鬆地說:Very easy,小菜一碟。上班路上,老馬的心情很好,頗有成就感。今早就像一道分水嶺,往後,老馬不僅是個能管理大項目的總經理,還是一個會做西式荷包蛋的廚師,最重要的是老馬對做小事有了正確的認識和興趣,他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在親友和同事麵前露一手。
    
一上班,老馬抓緊時間,簡明扼要地向部門經理們交待完幾個大項目的論證安排,又叫來辦公室主任老姚,詢問張總退休歡送會的準備情況,最後特意交待在菜單上加一個“雪山明月”,看著老姚不解的目光,老馬不無得意地解釋這是新近研製成功的一道菜。老馬已經預感到歡送會上同事們將會怎樣地驚奇和欣喜地看待他的“雪山明月”,盡管太座笑話說荷包蛋很不適合晚宴,但老馬不以為然;他認為重要的是態度,一個身上帶著油煙味的領導,更能贏得員工的親近和尊重。一個能夠關心身邊的人,給他們帶來快樂的人,性格才是完整的;隻有善於觀察微觀世界,才能夠更加全麵地觀察社會。老馬準備在他的家庭、單位、分管的領域都升起一輪圓圓的雪山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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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3)
評論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謝謝花亭,你的評點每次對我都很有啟發,難得的灼見。
我試著寫微型小說,但總帶有報告總結的痕跡;生活化的語言較單薄。還有結尾,確有真實的經曆,又怕衝淡全文,整個故事架構能力還有待加強。
文章的創作是個很有趣的過程,提煉生活的素材和做菜有相似之處。
花亭 回複 悄悄話 紅柳兄的小說語言可愛有趣。特別喜歡“起床時”,“廚房靜悄悄的”,和“為了麵子”幾段。人物行為和心理寫的生動,自然,又妙趣橫生。假如結尾再多些戲劇性,加點份量,就更好看了。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西虹,“雙色厚蛋燒”,真讓人饞得慌,收個徒弟吧!
若是有幸親口嚐嚐,沒準還能蹦出個高雅菜名。

老鮑的紅腸嫩蛋也很誘人,建議筆友們開個百蛋宴吧,吃多了有獎!

杆君,謝謝喜歡馬係列,學著講故事,請多指點。
雙歧杆君 回複 悄悄話 戈壁兄小說越寫越順了,好像是老馬係列,什麽馬唱歌嗬,馬下棋嗬,馬經商嗬,等等,這回是馬煎蛋,嗬嗬。
功夫在文章之外,沒有豐富的閱曆寫不出來。
鮑鳴 回複 悄悄話 各位,別看這荷包蛋小菜一碟,做起來也大有學問,它同樣有全熟,半熟和半生之不同,可迎合不同口味人士。我偏愛半生的,上碟時蛋黃一點不能破,用紅腸切段沾著蛋黃吃,蛋白就像嫩豆腐一樣,是特佳的早餐。
西虹雨歇 回複 悄悄話 日本料理中有道功夫菜“厚蛋燒”,要用小火將蛋液層層燒熟,黃黃的,厚厚的,嫩而不焦,切糕一般。
紅柳的“雪山明月”給我靈感,有時間想試試將蛋白,蛋黃分離,做成黃白雙色“厚蛋燒”,一定別有趣味。
所以說“開卷有益”呀。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土豆,“我說呢,怎麽紅柳一反常態不吱聲了。”網上順的蛋被識破了,心裏慚愧,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猶豫再三才進來的。啊、啊,不好意思。

莫愁,謝謝誇獎。能唬住一個也不容易啊!換上老禿,怕是唬住一個也難啊。

二道橋二巴紮,本家兄弟,久未謀麵,近來可好!用輔助炊具不算本事,順照片有點委屈我啦。內行看門道,精準地掌握火候,自然擴散成一個圓形,嗬!那才叫本事!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謝老鮑誇讚。“戈壁覓真情”您還惦著哪?有點對不住,我得認真想想,好像上回西虹說不喜歡大團圓結局。

會長,啊、啊、圖片確實順來的。不過,俺做的要比圖片好,會長想吃荷包蛋嗎?在家裏,兩個兒子最能欺負的就是我。

土豆,謝謝你讓老鮑幫忙,要不,筆會一人十個蛋,要累壞了我。
不過,老鮑做的得分開放,也不知手藝到底咋樣?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感謝莫愁信任。味道嘛,我喜歡撒一點細鹽末,小Alex喜歡撒糖粉。

西虹一道小吃,引來一首好詩,欣喜!

笑微,隻要喜歡,我就盡情地升上幾個雪山明月,還可在乘新車兜風時享用。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抱歉!今天忙,才坐下來給大家回音。

玫瑰、土豆,好眼力,確實網上找的。要是喜歡,專門給你們做一個。本來想做一個,文章寫完太晚了,偷了懶,見諒。

土豆,謝謝你看到了荷包蛋的引深含意,那正是我的真意。

金山銀水,有機會一定讓你吃個夠。“雪山明月”果然比大理論有魅力。
二道橋二巴紮 回複 悄悄話 戈壁的雪山明月肯定做得不錯,下次派對我預訂一個。
硃砂河眼睛尖,照片是借新浪的,照片裏的雪山明月像是用帶圓形格子的專用炊具煎烤而成。
-莫愁- 回複 悄悄話 會長確實火眼金睛看到了圖片上的白色字,原來照片是從“新浪網”上順來的。紅柳倚著照片寫小說的本事越來越順,可虎到了我呢!

這下,你更得在下次Party上帶上一碟才說得清了!哈哈!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還是會長火眼金睛,我說呢,怎麽紅柳一反常態不吱聲了。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雪山明月荷包蛋”,在鮑鳴看來是“小菜一碟”,看來下次您也可以露一手了。紅柳兄,恭喜你,你有人做伴了。
硃砂河 回複 悄悄話 不必仔細地看,就可以得出此照片一定是順來的,雞蛋上都打有水印字呢。嗬嗬。

不過,紅柳的描寫倒是挺真實的。很多男士就是這樣,不一定會伺候老一輩(父母),也不一定會伺候同輩(妻子),但會樂於伺候下一輩。精神可嘉,實踐結果也可嘉!
鮑鳴 回複 悄悄話 雪山明月荷包蛋,小菜一碟,不過名字倒是蠻有新意的。紅柳的小說寫得越來越順手了,老鮑提醒你別忘了你的戈壁覓真情續篇。
笑微 回複 悄悄話 強烈要求老馬先在咱筆會next party 上“升它幾輪圓圓的雪山明月 ”做到可望又可及!!!
西虹雨歇 回複 悄悄話
檸檬月,凝脂雪,
引來眾人垂尺涎;
荷包蛋,厚蛋燒,
激我躍躍 P K 心。
-莫愁- 回複 悄悄話 我相信是“老馬”親自做的,因為他有實踐的體驗(還吞了5個試驗品)。的確“色香圖美”,至於“味”就隻待“老馬”下次Party獻上一碟吧!
金山銀水 回複 悄悄話 很欣賞紅柳文章的風格,好文!
這“雪山明月”也忒誘人了!不管是上網偷的還是自己做的,下次這道菜都沒得跑,嘻嘻,,,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和白玫瑰有同樣的問題:紅柳的“雪山明月”是自己做的嗎,還是上網偷的?如果是自己做的,下次你這道菜可就沒得跑了,不管是早餐中餐還是晚餐。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作者從一個簡單的“油煎荷包蛋”鋪開,提升到“人性格完整”的高度,佩服作者對生活的敏感和思考。

願老馬在他的家庭、單位、分管的領域都升起一輪圓圓的雪山明月。
白玫瑰花 回複 悄悄話 哇,紅柳的“雪山明月”太誘人了,真想一口吞下去,是自己做的嗎?還是上網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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