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經曆人生中較為重要的一次篩選考試了,會考上初中。如果考不上,就隻能回家務農了,如小胡就是如此。現在回過頭來看,那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比喻還真是貼切。不過,那時我們小屁孩子是沒有多少壓力的;老師就不一樣了,這畢竟是他們的成績單----聽起來好象我們是在為他們趕考一樣。因為各個小學要在一起考試,就找了個大一點的學校,是在鄰村。先一天老師還帶我們去熟悉考場,找到教室和廁所的位置,免得臨時抓瞎。家庭好一點的,還會給小孩子塞點兒零花錢,因為有小商販販賣水果什麽的。我有一鐵哥兒們----我們也學大人稱“老氣”,他姐夫就塞了他一塊錢,他請我吃了梅子。按禮節,我得回請他吧?但我沒錢,隻好去找老媽要。
記得當時老媽在水溝邊洗衣服,我就在邊上“嗯-----!”,“嗯-----!”,“嗯-----!”其實在吃早飯時我已經申請過,被父母拒了,這時隻是繼續糾纏而已。磨磨磯磯了好半天,剛好黃同同從邊上經過,媽媽就問他,是不是別人都有零花錢。黃同同一看這陣勢,已明就裏,就肯定地說“是”。媽媽還追問,他自己是不是也有。這時我想,“這下玩了,黃同同的老伯過世早,家裏幾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哪裏會有零花錢?”不誠想,他說有,還拿出來亮了亮相。這下沒得推辭了,媽媽隻好說在家裏哪個箱子的角落裏,有兩塊錢,讓我自己去拿,她還在洗衣服呢,去去去,懶得再搭理我!事後想來,黃同同的錢,未必就是零花錢,可能是買鹽的吧,因為印象中他買了一大包鹽回家。考場所在的這個村“供銷社”的鹽沒受潮,買著要劃算些。而且他們不欺負小孩子,“童叟無欺”在那個年代是很難得的。賣東西的不用親自務農,見到鄉下人時自我感覺要高人一等,順便欺負欺負你是常事兒。雖說他們自己也是農村人,隻是臨時被騁來賣東西。但無論如何,這是一份職業,如我們小時扮家家,就有“賣東西的”這一角色。
這兩塊錢可讓我找到“當財主”的感覺了,請考氣吃了一頓杏,花了2毛左右吧。摸著口袋裏餘下的一大筆錢,感覺真好!因為大家都是走路來考試,為了照顧較遠的同學,安排要考兩天。因此,我甚至於還在計劃,第二天再奢侈地吃點什麽,卻又擔心餘下的錢會被老媽全部沒收,考慮是不是撒個謊。說今天已經用了5毛之類,這樣還回媽媽1塊5,自己還有3毛。但終於沒膽對媽媽撒謊,她就把1塊8全收回充公了,自己後侮了很久,覺得老實未必就有好處。也許就是從這時起,撒謊和吹牛慢慢地摻滲到言語中來,分量有多少,天曉得!
記得有一道題是計算一個鐵柱的高度,可能是因為小數點被我搞錯了,答案是幾千幾萬米高,當時的小腦袋還轉了一下,“有這麽長嗎?”但一聽到有人交卷,就趕緊衝出去了,再說也沒有回頭檢查的習慣啊。
發放初中入學通知書時,記得是外公親自送來的,可能是因為我能考上,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當時有兩個中學可以選,高城鎮一中和東林中學(二中)。我是以一分之隔進了後麵一個,因為隻有我老氣比我高一分,他就進了一中。小夥伴就此分開,以後再也沒聯係過!
外公當時常到鎮上開會,所以他就順便把通知書帶了回來,他家就在我家的場子外麵。因為他還是個幹部,時常有報紙看。記得有一次,可能是小學3-4年級,我幫他從學校捎回了幾份報紙,遞送給他時,他逗我看不看得懂報紙,我說這個是人民日報,介個是湖北日報,勒個是襄樊日報。他就把紙張最好的《襄樊日報》留給我看。當時還有點奇怪:他都一眼沒看,就轉手送人,要是有重大消息,不就漏掉了嗎?
我們兩家距離這麽近,我就時常出他家玩,噌飯更是常事。舅舅們抓魚捉蝦的,通常都叫上我給他們拎籃子背笆簍,當然吃魚吞蝦時我就更名正言順地參與了。大舅舅有次釣黃鱔,又叫我給他背笆簍。在一個小水溝的洞口,有很明顯的痕跡:有東西剛爬進去過。他用圈了蚯蚓的鐵絲環釣了半天,也沒動靜。一時心急,就伸手到洞裏摸。想不到的是,洞裏麵竟是一條蛇!還好是“水蛇子”,沒毒,也沒咬他。但他還是嚇了一跳,立馬跳上岸回家,此後釣黃鱔的頻率明顯下降了。
但外公的小幹部當得也未必愜意,因為曾記得他報怨過,說本身很明顯的道理,到了“當大官兒”那裏,就根本說不通了!有時還能被這些大嘴朝天的人忽悠,以至回過頭來反到真的以為自己錯了----說不過人家呀!
在我上高中的第一年,那時有關我學習成績的神話已經有點泡沫化了,比現今中國樓市要嚴重得多。但親慽們還是挺受用的,覺得臉上有光,就連隔壁的老石匠都能唾沫橫飛地吹上幾盤。聽媽說先天晚上外公還在我們家灶門口閑聊,問我什麽時候回家,到市內上學,離家都大半年了,隻是聽說讀書不錯,很想見麵嘮叨嘮叨。媽媽說,再過幾天就是洋曆新年,我肯定會回去的。想不到的是,就在當天晚上,外公就走了。
幾天之後,在我回家的山路上,看到前麵有個人是我們隊裏的。他一回頭看到我,立馬撒開腳步,奪路狂奔!雖說我還在50米開外,雖說他和外公差不多大,60多歲了,但跑得象小夥子一樣快。我正想找他問問家裏的情況,因為在鎮上我已經聽說過外公去逝的事了,所以我就跑步追趕。這樣持續了好幾分鍾吧,他老人家不行了,實在跑不動了,畢竟年紀上來了,一下子癱在路邊。當我從後麵趕上時,卻發現他麵如死灰地看著我。聊了幾句,趕緊打發我先走了,說他還要憩一會,好歹不肯和我一起走。後來回想,他大概以為我是我外公變的小鬼,還魂過來戲弄他----聽說這是常有的事,特別是剛剛去逝的人。難怪他象白日見鬼一樣看著我,大概即使是在和我交談後,他可能還是半夢半醒,亦真亦幻,陰陽不分。
考上初中,就得居校,學校隻提供飯,菜得自己從家裏帶。開學當天,我和黃同同一起去上學,伯伯挑著床和米----米交到學校可以換成飯票,黃同同的姐姐挑著柴----這是換飯票所必須的,走10餘裏山路,來到學校。學校見我太小,開始還不懇收留我,勸我回去再複讀一年,去鎮裏上一中,那裏的條件要好些。但我不想再折騰,不願複讀,決定留下。初中生活就這樣開始了,不願複讀小學的我,不誠想複讀了兩年初中,這是當時的我無論如何都沒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