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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踢撞撞走過來----4. 小學三年紀(1978)

(2011-05-23 04:46:21) 下一個
 

家鄉是歐陽修曾呆過的地方,但他對這個地方的評價並不高:“山澤之產無美材,土地之貢無上物”,而且人材極少,“一百年間未出一士”,地地道道的“窮山僻壤”。但人卻極是夜郎自大,外地人一律的被稱為“奤子”,如上海人稱外地人為“鄉下人”一樣,卻又無上海人的資本。坐井觀天,視野狹隘。如修鐵路這件事,在本地人看來卻是壞事,原因是“將來國亂時,土匪和官兵都順著鐵路紛紛而來”。


小學的學校是在一個山腳下,象是一個戲台,倒是個好地方。如有傳言說,日本人曾來過這地方,甚至還有萬人坑----就是大屠殺後的集體墳塚。但我卻沒見過,倒是高城鎮是言之確確地有一個。這是“隨棗戰役”的側冀,張自忠將軍在此戰役中以身徇國,念其前因後果,讓人不勝唏噓。但卻極少聽到老家的人提起過他。


傳言中的萬人坑催生了許多故事:如上學太早時,常有高年紀的學生拿鬼故事來嚇唬小學生。因為有時生產隊要上早工趕時間,父母就把小孩子們也給穿起來,反正小孩子多,就一起吆喝著趕3-4裏山路上學去了,雖說天還沒亮。路上誰走慢了,就會有小鬼在後麵追了,嚇得趕緊跑步跟上大部隊。


每天早上趕這3-4裏山路上學,去上2節課,而後回家吃早飯;又趕回學校上4節課,再回家吃午飯;下午還有3節課。這樣沒天步行都有20-30裏山路了,所以離校稍遠的同學,上學遲到就是常有的事了。老師卻能居在學校,每人有半間屋10來個平方的樣子。所以我一直認為我是這個教育係統中的另類。


每天這樣鍛煉還是有收獲的,有一次早上放學回家,剛進村就聽到雞的叫聲極不正常,憑經驗知道這是狐狸----我們稱之為毛狗----又來捉雞了。不由分說,撒開小腳丫我就衝了過去。追攆毛狗對我們而言可是常事,沒親自追過也至少看別人追過。清晨太陽剛升起來,露珠還沒幹,讓我穿著布鞋的腳在被打濕後還能感覺到清涼。山半腰還隱約有一些薄霧還沒散開,我似乎還能看見毛狗在前麵跑,耳邊聽到風聲,權木叢“嗖嗖”地從中間劈開,讓開一條路給我和毛狗賽跑。晨曦就走這權木叢裏篩掉進來,一長串一長串的,象在給我們打氣加油!前麵一個高坎,2-3米高,毛狗“噌”地一聲跳下去,我緊跟著“呯”的一聲也蹦下來了。毛狗不見了,隻有淹淹一息的一隻雞。可能坎太高,它跳下來時,雞就從嘴裏脫落了。聽大人們說,如果它“換了口”就不會掉了。就是說,在匆忙的攻擊中,它第一口是隨便咬的,或是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選擇,隻能是不管咬住雞的哪個部位,抽身就走!但當它停下來,換個咬口的部位或是姿勢之後,它再無可能丟失獵物,而且在這之後,人是如何都追不上它的。


我就抱著這隻快斷氣的雞,趾高氣揚地回到村頭。大人們這時放工回來了,都圍過來看這小英雄和大母雞,都慫恿我把這雞抱回家裏吃掉,反正它也活不下去了。我們那裏的規矩,豺狼毛狗嘴裏攆掉的東西,誰攆的歸誰。按理這隻雞已經屬於我了,但是按大人們的習慣,在抱回家這前要先“客套”幾下,這個一直是我的弱項。正在猶豫不決時,媽媽放工路過,拉著我的手就回家了。大母雞呀,就這樣從毛狗的嘴邊逃走,又從我的嘴邊溜走了。回家我還給伯伯眉飛色舞講我的事跡,伯伯的第一句話不是誇我勇敢,而是問我為什麽沒把雞抱回來。我很委屈的說,媽媽不讓我抱。媽媽在我後麵進門說,太好吃了!----這裏的“好”,是發第三聲的。


當然在春曖花開時,走這段山路還是較熙意的,采著山果,唱著小曲,山村田園,欣欣向榮!“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蔭”,我們時常在田間地頭巡視,找那新生的嫩“毛衣”或是“圈圈苔”吃。蟬聲上下,彩蝶翻飛。“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童蹄”。有時我們還帶上鋤頭,一路上挖蜈蚣,這個算是我們能賺的第一筆錢!


但雨天就倒黴了,那時誰有傘呢?就算有,誰舍得讓小孩子帶到學校去呢?這時的山路就泥亂不堪了,加上雨,從頭到腳,透心濕!清楚地記得有次下暴雨時要回家,以為又要頂風冒雨了,一抬頭,卻看見伯伯披著一大塊塑料布來接我了,不單接了我一個,一整個隊的小孩都卷縮在這塊塑料布下,被老伯給帶回家了。


還有一個故事就是,學校這個地方曾有過調堡----估計是日本人修的,但這個故事經常和更老的“出天子”的故事混淆在一起。“出天子”又和“胡三麻子”糾纏在一起,因為山上多石頭,傳說又是給“娘娘”準備的嫁妝。但附近有寨,我是去過好幾次了。總想帶兒子也去見識見識古戰場,但每次回家都不得時,總是安慰自己“下次下次”吧。


學校還有個大操場,比足球場還大。我們也做操,冬天天冷時老師就帶我們上操場跑步取暖。北風呼嘯而過,地麵上紙片隨塵土飛舞,刮風時間長了,操場上幹淨得隻有硬白的地麵。但更多的時候隻是我們的遊樂場而已,雖說空空如也,什麽設施也沒有。那時的流行的遊戲是“打翻”,就是用紙折的三角或是方形,稱之為“翻”,用力甩在地上,用氣流揎翻對方的“翻”,翻了就是自己的了。這個遊戲我一直不在項,有次用很寶貴的、很硬的紙折了很重的一個翻,出門挑戰卻首場告負,算起來3個會合不到。一直沒懂有人為什麽會用很薄的一個翻,就能打敗所有輕重薄厚的對方。這次3 合不到便輸掉的翻,我還不甘心縮手,搶起自己的翻撒腿就跑,名節顧不得了也不要了,我的紙太寶貴了。結果被人追到教室裏和我打了一架。


有時還在這個操場放露天電影,那時候看電影可是大事,象過節一樣。我們就樂得在下午放學後不回家,瘋玩著等電影開場,反正父母來看電影時肯定會帶飯來。有不愛看的電影時,就躺在地上睡覺。有次有個小丫頭還搬著小板凳去看電影,我們男孩子通常都是度地而坐,大不了找個大石頭來墊墊屁股而已。那晚的電影極悶,看著看著小丫頭她就睡過去了。睡得正香時,電影散場了,她起身搬著小板凳就跟著大人一起回家。但那天3-4裏山路對她而言太漫長了,小板凳賊沉賊沉的,她實在搬不動了,就叫她哥哥來幫她搬一陣。她哥哥接過來一看,“呯”地一聲扔到一邊,這哪裏是小板凳,這分明是一個大石頭嗎!


具體有關三年級的印象並不多,好象這時的“小聰明”開始顯山露水了:算術特別快。因為小有名氣,記得被N多的成年人考試過和驗證過。因為這種小聰明,一時間頗受萬老師青睞。如有一次,“三弔彎”因為上學遲到而受罰,我有幸成為執罰人。懲罰就是當著全班人的麵,由我去拎他耳朵。但記憶中他的耳朵並不好拎,油膩膩地,跟本使不上勁兒。


當時也有午休,但隻能是坐在座位上扒在桌子上睡。好象還都睡得不錯!下午上學早時,記得我還從鎖著教室的門下鑽進去過一次。還有一次好象是下操回教室時,我想霸在教室門口不讓他人進來,卻不想被人打了一次黑拳,哭得還挺凶。隱約記得是小胡給的我一拳,因為我當時正和他“仇”著,就是因為有矛盾,誰都不搭理誰。這時要是有個中間人穿針引線地讓兩人說上一句話,就“和”了。也有可能是無意間相互說了一句話,也算“和”好如初。


記得這次打架,我們“仇”了好久,隻到他學會了一個我不會的折紙,天天在我麵前炫耀。我心裏癢癢地,和周伯通見了“真經”而又得不到一樣。天天在找機會和他“和”,和了後也終於學會了這種折紙,心底卻認為這種折紙也太簡單了,不值得“和”,後悔了好些天!


還有一次是和“白杈子”打架,在教室裏好象是我打贏了,利用長條桌----就是我們共用的課桌,狠狠地頂了一下他的肚子。不誠想,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冤家路窄地又碰上了他,“找場子”時他卻搞贏了----那時的輸贏就隻有一個標準,準哭了誰就輸了。我哭哭啼啼地上他家門口,去找他老媽“告狀”。似乎他也找上我們家門口了,但聽小朋友門說,他隻是對著我家方向叫喊了一聲而已,說我欺負他。這哪裏比得上我?我可是當著他媽媽的麵,內牛滿麵地、真刀真槍地、當麵鑼對麵鼓地、實實在在地告了一狀。按我們的鄉風,他的一頓打的少不了的。因為在我們那地方,那時老人的規矩是,他家長肯定要修理他一頓;打了他,還要拖著他上我們家門給我道歉,還要當著我的麵再打他,隻到我肯開口原諒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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