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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論傳統

(2008-02-20 00:34:00) 下一個
先說美人――這可以更清晰通俗地來理解傳統――即具有中國特色的傳統美人,文字所載可能要從“窈窕淑女”算起,但太過於籠統,無細致的形象。所以我最推“翩若驚鴻宛如龍”這一句,從中足可以想見其姿彩卓約(事實上後來再寫美人時總沒脫此穴窠,即再也沒跨出過洛神的影子),<紅>中有若飛若揚與其相映成趣,又有“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都給人一種動態美,似乎超出“詩是無言畫畫是有形詩”這一意境,又如寫白妞雙眸時有“白水銀裏養著兩丸黑水銀”一句,也是字間有流動的美(想想看老外的文字有如此傳神之筆的可能嗎?)。(想來國人對美人的認識除形態之外,恐怕最為看重的就是雙眸了,如“巧目眄兮”,又如“兩道春山蘊無限秀氣,一泓秋水涵萬種風情”)。當然“孤帆一片日邊來”也有靜中有動的傳神之處,卻更象是定格的照片,就不一一列出了。在<洛神賦>裏,還有“鉛澤外露皓齒內鮮”來寫其容貌的,鮮豔嫵媚,但較之“鬆生空穀霞映澄塘”則在不食人間焰火氣上略遜一疇。究其原因,大概一是寫情人或是嫂子,而另一個卻是神仙姐姐了!

其實中國的傳統美人是講求“胸有詩書氣自芳”的,而絕非小家碧玉可比的,所以有“盡人調戲(身單)著香肩,隻將花笑拈…未語前先靦腆,櫻桃紅綻,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一說,大家閨秀全無半點小丫孩的扭捏作態和搔首弄姿!其後的“怎擋她秋波那一轉”已是二流了,但其寫神態卻是一流的。傳統的美人之美至此已言盡於斯了。中國爺們都想象於洞房之夜,紅燭欲盡,一披紅頭巾者遜遜楚楚,待揭開時嬌羞無限,戚戚懦懦,兩大粗辮子掩映的桃花粉麵,櫻桃小口中蚊聲細微道一聲“相公”,臉上早是紅暈泛亂…,如此則人生無憾事!這一點上東洋姑娘的道一聲“撒優娜娜”時的水蓮花似的嬌羞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當今當世,何處可求如此伊人呢?

談論傳統是一個看似簡單卻複雜而且沉重的話題,如果說在<巴黎聖母院>中有“這個將厄殺那個”的預言,是指文字或者書籍將取代建築而成為文明的另一種載體的話,則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遠較當時而更讓人感覺變化快的世界。引伸出另一標準,即建築首先應是文明的載體或是蘊有文明的內涵――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然後才是外表的悅目,至於很多被稱為工程的東西是不在這一列的,如三峽大壩,除非能傳承文明於將來,如果能保持上百千年的話。(反過來,能夠承受時間的衝洗的建築肯定會沾附上文明的沉澱,或者說:時間會衝走文明身上的垃圾)。所以艾菲爾鐵塔空有其外表,倒是和巴黎街頭的妓女是合諧的。所以有金字塔和長城能稱為世之奇跡,而自由女神像卻也夠空洞的了!所以<蒙娜麗莎的微笑>無論如何也是趕超不了<清明上河圖>的――這卻不是建築了。記得當年64時也有人立起什麽女神像,須不知步人後塵最是傳統文化中的大忌!其實對於民主中國人早有較好的表達方式,即華表,那是三皇五帝時的意見箱,這可比老外的什麽像要高雅且有內涵得多。在建築如何能承上而啟下這一問題上至少在當今的中國所作所為的是遠遠不夠的,北京逐漸消失的老城和平凹先生所言的廢都便是有力的證明。弄清了什麽能被稱為建築之後,再來看世紀壇和什麽“墳包”工程,就會明白為什麽如此地招國人厭了。

而這不僅僅是建築,我們的道德似乎麵臨著更為嚴重的危機。按照老馬的分法,文明可分為物質的和精神的兩種,後一種即是道德了!當我們傳承文明的載體都出現問題時,我們的道德――這裏指傳統的道德――被強奸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反之,當我們的道德出現問題時,也折射出社會的畸形。略舉一例:甄別一個民族最為有力的依據是其傳統是否有別於另一個,例如宗教所伴生的節日。但多少國內的年青人知道端午節更甚於知道聖誕節的呢,這隻是眾多諷諭中之一罷了!修齊治平時經濟建設要與世界接軌,但我們的傳統道德是否也要與之接軌呢?太過於繁瑣了,不說也罷!

有人認為中國的文化發展有兩條過於清晰的脈絡,即食與性!在此我想說的是食文化!事實上這並不為怪,因為當我們在為生存而奮鬥時食物是首先麵臨的選擇,所以有“不為三鬥米折腰”而將食物與道德相銜接,而傳統的文人是強調道德和才能的統一的,即德才兼備(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即食物-道德-才能-文化。以此標準而論,東坡先生入世太深而出世不足決定了他隻能是二流作家,而青蓮居士而因為未完全脫其奴骨也未能位忝一流(如“天子呼來不上船”一句,似乎很是傲骨,但要借天子名頭來襯自己已是媚俗了)。當食物不再是生活的主題時,就會有“飽暖思欲”現象發生,否則就會有人罵你“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其實上帝付予生殖的快樂是讓其子民們不至於絕種,國人對此的理解是充分的,所以曆史上大凡盛世也是人口急劇上升的時期,這也是中國人口世界第一的原因吧!聖人的“衣食充足而後知禮節”一句不知是有意或無意地回避了這一問題。國人的食作為一種文化,可能先是從“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開始的,後有“治大國若烹小鮮”一說,最近不是要“居西洋房子,娶東洋老婆,吃中國菜”才能人生無憾事嗎?但是麥當勞在卻在通過國內年青人的口中一點一點地控製了他們的心,至少讓他們對中國食品的信心打了折扣。要知道意大利人在唐朝時從中國學會了如何做冰激淋和空心粉的,也是從那裏學會做燒餅,他們隻不過變通處理而且稱這為披薩餅了。

再回到建築上來,其實人類從來就沒有征服過自然,更談不上創造和改造自然,雖然我們似乎還一直在向這一目標努力。自然是永恒的而人是瞬間的,即使人類也是暫時的,以瞬間來抗衡永恒的似乎幼稚得可笑,所以我們一直是在適應自然,惟有如此我們才有可能生存下去或是生存得些許長久一點。生物界中能有較長曆史的――人類稱之為文明――卻是蚊子和青蛙,(而長壽者卻是烏龜王八――一笑!)典型的適應自然主義者,或是對自然的適應能力強。所以我們在力求用建築來向後代表達文明時,應該是與自然是協調的或是和諧的,至少是不相衝突的。所以帝國大廈在1000年後定會無跡可求,但長城肯定還會存在。紫禁城不存在時金字塔還會存在,所有生物都不存在時自然還是存在――這卻又不是建築了!如果說傳統的建築是文明對過去時空的穿越,則現在我們目所能及的中華文明的實物載體――古老的傳統建築的含義就不言而喻了,反過來對於傳統文化的理解也就更加具體了。而現代建築若要對曆史負責的話就必需繼續起到作為載體的作用,即我們的建築應該是對我們的文明的一種宣揚,所以我國人對於外國人為中國人所設計的種種東西都齒之以鼻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這也許太偏激了,原因是另一種文明,即書籍的出現使得文明有了另一種綿延方式!

文字的出現在國人看來是泄盡天地之妙的,所以有“天雨粟鬼夜哭”之說,而在紙張出現心前是刻在龜甲上的――也許還有另外的記載方式,而龜甲的難得和雕刻的困難決定了我們文化的一個特點,即用盡可能少的文字來表達盡可能多的思想,所以要“惜墨如金”、“字無可刪”,而不象老外那麽浪費,如<戰爭與和平>裏不厭其煩地對自然的描寫以及對粗糙哲學的議論。我們再將書籍和美人聯係起來及結束本次討論。文字所描述的美人和眼光所觸及的美人的區別卻剛好是詩情和畫意的區別。在老外的書中少見能對美人如此細致而生動的描述,甚至於有無盡的字外的想象空間,如“傾國傾城”“回眸一笑而六宮粉黛”。想象中的形象和現實中的對比缺憾總是難免的,如<紅>的電視版總找不足十二美人來便是一例。事實上若真有其人的話,傳統文人見了也會說“不過爾爾”。所以好東西總是放在意識中、記憶中或想象中,甚至是虛構中,<百年孤獨>裏的小鎮作為舞台一端曲終人散便讓它隨沙而逝,算是深竊國人哲學之妙!今人重建大觀園的可笑可能會讓曹公在地下躺著還會翻身――不甘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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