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和建築有關的林徽因 (一) 和她的漂亮無關
和很多網友一樣,喜歡林徽因有十多年了,也愛讀關於她的文章。在不成熟的日子
裏,喜歡讀她和身邊三個各有特色的中國男人的感情故事:徐誌摩,梁思成和金嶽
霖;而後是她的詩,比如《憶》,《笑》,《八月》和《激昂》;再大一些後發現
了她的小說,初讀時有愛不釋手的感覺,比如帶點童稚的,筆法十分自然的《窘》,
讓關愛的情感從她纖纖手指流出來的《繡繡》,性情灑脫而無可奈何歸俗的《吉公》,
還有充滿美感,性格飽滿的《鍾綠》。這兩年,隨著對建築物觀察的機會增多和對
人文曆史理解力的加深,漸漸地喜歡起她描述建築和景物的風格。於是,好奇地想
去淺探那林徽因的從事建築之路。
很多人都曾揣摸:林徽因是因為和粱思成在一起才迷上了建築。而事實上,林徽因
16歲便隨著赴歐考察的父親林長覺暢遊歐洲。在和父親居住倫敦一年,並考入St.
Mary's College(聖瑪莉學院)學習。她受一位鄰居女建築師的影響,立下誌願將
來一定要當一名建築師。那時她已經悟出:建築不隻是蓋房子,而是一門綜合的學
科和藝術。
根據《林徽因傳》的作者張清平的說法,當年梁思成是因為林徽因喜歡建築學才學
建築的。結為伉儷之後,建築學成為他們二人共同的事業和維係情感的紐帶。
據林徽因的女兒粱再冰回憶:林徽因雖然在1926年和梁思成同往美國留學,她沒有
在建築學上拿過學曆。他們先到的是康奈爾大學。那裏,林徽因隻選修了戶外寫生
和高等代數。三個月後,兩人結束了康校暑期課程,同往賓夕法尼亞大學正式就讀。
但因為當時的賓大建築係不招女生,林徽因隻得改入美術學院,但主修的課程都是
建築學。
1927年9月,林徽因在賓州大學得學士學位,又轉讀耶魯大學戲劇學院,在GP貝克教
授工作室學習舞台美術半年。1928年3月,林徽因與梁思成在加拿大溫哥華姐姐家完
婚。之後,在梁啟超的安排下,赴歐洲參觀古建築。之後梁思成、林徽因受聘於東
北大學建築係。思成是主任,徽因當了教授。那也就是說,林徽因盡管沒有在建築
學上正式拿個學曆,還是一回國就當了建築係的教授。
林徽音的之子粱從誡也在一篇紀念母親的小文中提到:“本來,祖父也為父親聯係
了在清華大學的工作,但後來卻力主父親去沈陽,他在信上說:「(東北)那邊建
築事業將來有大發展的機會,比溫柔鄉的清華園強多了。但現在總比不上在北京舒
服,我想有誌氣的孩子,總應該往吃苦路上走。」”
對一個有天賦的人來說,缺一張學曆可能算不了什麽。事實上,她在文學和美術方
麵的背景使得她在建築方麵顯出獨特的創意。這種創意也常常會流露在她記載的有
關建築物的字裏行間。
在一次考察北平的報告《平郊建築雜錄》中,林徽因分享了她對建築美的理解。她
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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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四郊近二三百年間建築遺物極多,偶爾郊遊,觸目都是饒有趣味的古建。其中
遼金元古物雖然也有,但是大部分還是明清的遺構;有的是顯赫的"名勝",有的是
消沉的"痕";有的按期受成群的世界遊曆團的讚揚,有的隻偶爾受詩人們的憑吊,
或畫家的欣賞。
這些美的所在,在建築審美者的眼裏,都能引起特異的感覺,在"詩意"和"畫意" 之
外,還使他感到一種"建築意"的愉快。這也許是個狂妄的說法──但是,什麽叫做
"建築意"?我們很可以找出一個比較近理的定義或解釋來。
頑石會不會點頭,我們不敢有所爭辯,那問題怕要牽涉到物理學家,但經過大匠之
手澤,年代之磋磨,有些石頭的確是會蘊含生氣的。天然的材料經人的聰明建造,
再受時間的洗禮,成美術與曆史地理之和,使它不能不引起賞鑒者一種特殊的性靈
的融會,神誌的感觸,這話或者可以算是說得通。
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裏,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歌
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他們所給的"意"的確是"詩"與"畫"的。但是建築師要
鄭重鄭重的聲明,那裏麵還有超出這"詩"、"畫"以外的意存在。眼睛在接觸人的智
力和生活所產生的一個結構,在光影恰恰可人中,和諧的輪廓,披著風露所賜與的
層層生動的色彩;潛意識裏更有"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憑吊興衰的感慨;
偶然更發現一片,隻要一片,極精致的雕紋,一位不知名匠師的手筆,請問那時銳
感,即不叫他做"建築意",我們也得要臨時給他製造個同樣狂妄的名詞,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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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建築的我,卻似乎能理解她說的那個“意”。她使用的文字與傳統的建築曆史
論文是迥然不同的,即優雅,又帶有濃烈的熱情和想象,有時還有一丁點孩子般的
頑皮。她對建築物的描寫,不隻依賴於詞匯和定義,而是用著離你的心很近文字,
其中充滿了敏感的靈氣。在她的筆下,石頭可以充滿靈性;在一個建築物的後麵,
似乎藏著鮮活的生命。
林徽因發表有關建築的論文主要有《論中國建築之幾個特征》、《平郊建築雜錄》
(與梁思成合著)、《清式營造則例》第一章緒論、《晉汾古建築預查紀略》(署
名林徽因、梁思成)、《由天寧寺談到建築年代的鑒別問題》(署名林徽因、梁思
成)、《中國建築史》(遼、宋部分)、《中國建築發展的曆史階段》(與梁思成、
莫宗江合著)。我計劃著把她們一一讀下來。 作為一個門外女,我沒有資格說她是
個優秀的建築師,但敢言:林徽因使用的這種文字在多數建築學家的文章中大概是
見不到的。可以說,是因為她的文字,才讓我對中國的建築產生了興趣。
作為一位建築工作者,林徽因和粱思成似乎有點生不逢時。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
的創作意念不太符合新社會的精神風貌。比如他們的新北京城的一些建設構想均未
得到實現。從一位朋友那裏,我聽過一個林徽音參加國徽設計的故事,雖然這個故
事有很多版本,我還是比較相信我正要和你分享的這個小插曲。
1949年7月,《人民日報》刊登啟示,向海內外公開應征集國旗、國徽圖案及國歌詞
譜。清華營建係師生積極參與了國旗國徽的設計工作。梁思成與徐悲鴻、艾青同被
邀請為國旗國徽初選委員會顧問。
在國徽設計前期甄選後,大多參選者都淘汰了。周恩來總理隻認了兩個方案,一個
是中央美術學院的小組的,成員包括張仃、張光宇等。 另一組的成員是清華大學營
建係主任梁思成、林徽因、漠宗江等人(其中的主要設計師是林徽因和漠宗江)。中
央美術學院組裏成員多來自於延安。張光宇可說是個德高望重的藝術家,他的背景
是以畫舞台布景和廣告為主的的。但中央美院組裏的幾個成員其實都各有絕活。
清華大學組的成員雖然都有留洋的文憑和過硬的基本工,但對領袖們的意圖理解上
就緩慢一點。其實,總理大臣周恩來還是比較倚重清華組的,他覺得治國,在一定
程度上還是要還是要依賴知識分子的。
後來,兩個組的方案亮相了。中央美術學院組設計出來的國徽是以天安門為中心,
有五星、齒輪、麥穗和綬帶等;而清華大學設計組設計的則以中華民族建國為主題,
是以一個大孔玉璧為主體,中央有一顆大五角星,圖案中包括國名、五星、齒輪。
傳說中,毛澤東主席認為,現在解放了,天安門不再是封建的象征,應該視為民主
的象征,放進國徽去是理所當然的。
林徽因對把天安門放進國徽裏還略有不服;她舉例說,歐洲國家的國徽一般是不把
建築物放進國徽裏的。但她卻忽略了一個事實:所有蘇聯集團的國家的國徽幾乎都
有建築物,且帶有麥穗和綬帶。這些革命的藝術設計對受西歐文化熏陶較深的林徽
音來說,畢竟是比較陌生的。周恩來最後宣布:新的國徽要有天安門,要有五星,
要有齒輪,要有麥穗,還要加上稻穗。
周恩來總理對林徽因的冰雪聰明是有所耳聞的,也很欣賞梁思成的家學和身世背景。
他還是給了清華組一個機會。在創念決定之後, 清華組的成員都是建築繪圖高手,
所以最後他們的定型圖被選中了。
1950年9月20日,毛澤東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圖案及說明:“國徽的內容為國
旗、天安門、齒輪和麥稻穗,象征中國人民自‘五四’運動以來的新民主主義革命
鬥爭和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新中國的誕生。”
說到林徽因和粱思成在建築上的才華比較,林徽因的另一位異性知己金嶽霖曾對一
位采訪者這樣評價:"比較起來,林徽因思想活躍,主意多,但構思畫圖,梁思成是
高手,他畫線,不看尺度,一分一毫不差,林徽因沒那本事。他們倆的結合,結合
得好,這也是不容易的啊!"
雖然筆者力圖避談林徽因先生的情事,但未能免俗。最後補充一下:金嶽霖是梁林
家的老朋友,清華畢業,留學美國,先入賓夕法尼亞大學讀商科,後入哥倫比亞大
學學政治。回國後執教清華北大,教授哲學、邏輯學和心理學。他做派極為紳士化,
曾近是“太太的客廳”的擔綱人物,據說他對林徽因,有點是超離了欲念的愛。
參考文獻:
1) 林徽因年譜,(來源:國學講壇http://www.guoxue.com/minrennianpu/linhuiyin.htm)
2)《林徽因傳》,作者:張清平
3) 《我的林徽因林徽因》,作者:粱再冰
照片1:少女林徽因
照片2:和父親在倫敦
照片3:工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