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三千

念去去千裏煙波 暮靄沉沉楚天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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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束

(2012-03-24 03:11:46) 下一個

    早春三月的上海,92歲的爺爺驟逝。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那天早晨的報喪電話還是讓我覺得很突然。
      
    去年九月,爺爺一個人遊曆市百一店,最後卻以南京東路警署作為了終點。這件事讓我們一大家子的老老小小一起麵對了一個不得不接受的現實:老太爺得了老年癡呆症。
    今年一月中旬,我借回國出差的機會,特意到二叔家看望老人。春節前回國怎麽都要見見爺爺,拜個早年,問個好,這是在海外的孫輩唯一能盡到的孝心了。
    
    進門時,二叔告訴我,他還未告訴爺爺我回國,他想讓我突然出現在老人麵前,試試老人的記憶狀態。
    我自然遵從,心裏揣測著結果,微微忐忑。
    踏入爺爺的房間時,老人正端坐在他一直坐的那個靠窗椅子上,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我笑著對他說,爺爺,我回來了。
    叔叔與我此時都關注著老人的反應。
    隻見他轉過目光,看著我,停頓了大約三秒,突然綻放出一個大大笑臉,叫著我的小名,指著我問,咦,你怎麽回來了?是回來出差吧?
    我與叔叔同時如釋重負,這個反應太好了,好得根本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爺爺不但認出我,還能判斷我是出差,這個時候老人家的思路都在正常軌道上呀。
    我與叔叔的快樂,溢於言表。

    坐在那兒陪著爺爺說話,爺爺看著我對二叔說,你看,她都長那麽大了。邊說邊往椅子邊的小櫃子上摸。二叔對爺爺說,你別動,要照片對吧?我去拿給你。說著就去他自己的房裏拿來一張舊的黑白照片。
    我一看,原來是我小時候與爺爺的一張合影。二叔對我說,這張照片一直放在爺爺的小櫃子上。這幾個月他一犯病就會撕東西扔東西。照片是叔叔從爺爺床頭的小垃圾桶裏拾回來收起來的。
    爺爺看著照片,嗬嗬笑著說,你看,你那時多小啊,現在長大了呀。
    我也嗬嗬笑著,心裏又是寬慰,又是傷懷。爺爺是真明白,卻也是真糊塗了。

    去見他的時候已是晚上,老人需要早早休息,我與爺爺的這個道別便成了最後一別。
    這次見麵,對我與叔叔來說,影響很大很大。叔叔在陪伴被腦衰退折磨的爺爺的時候,需要這樣的精神寬慰。而我,卻是發現在漸漸燈枯油盡,走向生命終點的時候,爺爺的人生記憶裏還有我在。我心裏充滿莫名的感激。

    爺爺去世後一周,我回到上海。走進那個熟悉的房間時,那夜的情形一下子湧上來。以為自己不會哭,卻擰不過心裏那一片淡淡的哀傷。

    我是爺爺的長孫女,也是唯一的孫女。
    今兒是爺爺落葬之日,心香一束,從這裏遙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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