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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聖誕一如過往,唯一不同的是平安夜我沒有去教堂做彌撒。懶散如我,早早就為自己找好了台階:一切自在心中,所有的形式不必太過拘泥。
然而,Christmas Eve終究在心裏有點分量。不自覺地,在鋼琴前坐下,Silent Night從已經笨拙的指尖下澀澀地流淌出來。和著燭光、聖誕樹上閃爍的小燈,某種應景的感恩之心,連同倏然冒出的聖誕記憶,交織回閃在眼前。
格外想念起那個聖誕,那年我高二。
上海是個洋化的城市,至少在聖誕節這個節慶裏。從小就接受了上海的聖誕節不但有宗教因素,還有世俗因素的特色。所以,聖誕可以過得很神聖:教堂裏的唱經班,早早地就會開始排練整台的拉丁文唱經答和。當然還包括那些經典的聖誕頌歌。而聖誕又可以過得很世俗很熱鬧:每次結束完聖誕大彌撒,唱罷聖曲,轉身便回家準備聚會和大餐。每年的年尾過得很開心,因為那天是一年裏除了新年除夕之外,我被獲準可以通宵玩樂的一夜。而一般的市民,特別是年輕人也樂得多個節日熱鬧一下。
即便當時仍在高中念書,卻也知道趕著這樣一個partying的季節來快樂一下,所以那年聖誕的前兩天早早就與幾個要好的同學相約聚會一次。每人都要準備一份禮物進行交換。地點是在媽媽的舞蹈房裏。她拗不過我的苦苦相求,答應那晚借給我們一下,因為裏麵有暖氣,有音樂設備,還有光滑的打蠟地板。總而言之,在那時候,有這樣的房間來聚會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清一色高中女生的聚會卻仍舊讓當時的我們興奮莫名。所謂的party,其實更象是一個茶話會,聽著音樂,吃點小零食,然後圍攏一起說說女生的悄悄話。說得開心了,放出音樂來,大家在大鏡子前一展身姿跳上一跳。
現在寫來,這情形猶如夢中。交換禮物和賀卡時,每個人的期盼和愉悅無法用語言來表明。那晚,除了大家各自的小禮品之外,我額外為大家準備了一份意外之喜。那年,家裏有很多大桔子。我突然心血來潮,仿照了冰心提到過的小桔燈。每個桔燈都有蓋,而且可以用手提著。雖然很簡單,卻出乎意表,所以大家都很喜歡。
那晚,步出媽媽的舞蹈房,走在華燈籠罩的南京路上時,每個女孩的神情都很飛揚。
之後,聖誕節依然每年姍姍而來。可是,我們這幾人,卻再也沒有機會重溫那次簡單而又純淨的快樂。聖誕的活動越來越豐富,而女孩也一個個有了各自的節目。
青春,一路從單純青澀起步,走向絢爛成熟,直到沉澱,回複原始的靜幽。
然而某天,從大洋彼岸傳來一份不期而至的問候。這個已經做了媽媽的當年的小女生,對我說,我依舊記得那年的聖誕聚會,還有你做的小桔燈。
讀著她的話,感覺到心裏騰起某種悸動,某種溫和的騷亂。在回首的刹那,隱約從遠處聽到那似曾相識的笑聲和音樂,看到了美麗和清澈的時光。
今年聖誕,這一刻,我已在千山之外。
回望纖纖撫琴手,風中猶自盼知音。
把朋友留在身邊的感覺,對我而言似乎有點奢侈。
天堂近在咫尺,而天堂也會觸不可及。
其實,回過頭來,身邊有芳草萋萋,而我兀自尋尋覓覓。
今年雖未能和國內的朋友一起過聖誕,但能和在美國的同學一起過聖誕也是一份快樂;人雖不在身邊電話還是照打,來來去去的電波使我們又生活在同在一個友誼場裏。
什麽是天堂?對於不同的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有不同的天堂。對於我們,這就是天堂。狄金森所得對:
到天堂的距離
想到那最近的房屋
如果哪裏有個朋友在等待著
無論是禍是福。
也因此而想起了愛爾蘭詩人西默斯希爾的詩:
你就向有錢人聽到一地雨聲
便進了天堂
都是天堂
有的在有錢人那裏
有的在朋友等待的屋裏
天堂距離
哪個遠?
哪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