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小時候念這首兒歌時很向往坐船。長大之後,我有過多次坐海船旅行的經曆,似乎很有癮,其實每次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早不是兒歌裏的那種感覺了。
第一次坐船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媽媽帶我去青島玩。那時人小,對暈船的靈敏度不高,即使難受也迷迷糊糊不知道表達。腦子裏滿是頭一回看大海的激動,就是暈的話也讓興奮勁給壓了下去。那時對坐海船感覺還挺好,回來後,沒少在同學麵前訴說大海的壯觀和色彩。後來又接著去舟山和普陀山遊玩,因為旅途短,沒來得及難受便下了船,所以印象還沒壞。直到高一那年夏天的大連之行,讓我結結實實地領教了大海的厲害。
這一次航行的距離相當長,來回各36小時的航行讓我回到上海後再也不想船的滋味。以前小時候能到黃浦江上坐個擺渡輪都讓我興奮不已,如果能坐上浦江遊輪沿黃浦江到吳淞口出長江進東海逛一圈回來,更是讓人好幾日都睡不著覺。可坐過上海-大連來回的海輪之後,那浦江遊的經曆簡直是小兒科,嘿嘿,休在我麵前提及,豈可同日而語。
大連之旅的去程波瀾不驚,可是回程卻讓我頭一回真切地感受了大海不聲不響時都能有的威力。我的船艙在甲板的這一層,三等艙還是二等艙有點忘了。我的臥鋪鋪位和船身呈90度直角,腳的方向這兒正好有一窗口。因為我睡在上鋪,一路航行中靠在床上就能欣賞海景,很是方便。
可是這種悠閑並沒有持續太久。船行至三分之一的路程時開始晃起來。海麵上依舊風平浪靜,可船身晃動的幅度不小。我走在過道上時,隨時會被晃得從左邊到右邊,或是從這頭一路小跑到那頭。不到外邊瞎逛睡在床上總行了吧,可是從腳底窗口映入眼簾的畫麵也起了變化。原本海平麵與天際成一線印在視野的盡頭。現在這寧靜的景色卻變成了動態。一會兒是一窗子的淺藍,一會兒是滿眼的深藍。淺藍色的是天空,深藍色的是大海。我躺在那兒就看著天色和水色在那兒熱鬧地交替著,頭不暈,眼都暈呐。頭與腳忽高忽低,搖得我躺在那兒也不安生,著實夠嗆。
那時心裏納悶,沒風沒浪的,怎麽會這樣呢?一問船員,才知道原來是碰上了湧。洋流在海麵下澎湃,無聲無息,可力量卻很大,連這巨大的遠途客輪都讓它晃得成了小舢板。從那時起,我對湧便有了切身的體會。去年印度洋因地震引起的大海嘯也是湧的後果,不過那個是超大能量的湧。以後,這個字被引申用來比喻感情,比喻潛意識,覺得很貼切。(Whim的“暗湧”一文讓我很有同感。)
這後半程一路晃到船進吳淞口。回到上海的最初兩天,我走在平路上仍有腳底踩棉花的感覺。原本走直線走得好好的,會突然一下子晃到旁邊去。平衡能力竟然暫時不工作了幾天。都是坐船害的呀。別說我誇張,你試試看坐船三十幾個小時,中間大半都在那兒把你篩豆子一樣篩,然後再把你擱那兒靜放著,保你那根運動神經還緊張著。
從那以後對坐船有點頭大。但是有些地方非得坐船去,如普陀山、溫州等地(我那時去溫州的時候,除了坐船,便是長途汽車,火車、飛機等都是幾年之後才有的)所以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從內心來講,我著實不喜歡坐船的滋味。可偏偏世上的事總是如此違背人的心願,越不喜歡,越不想發生的狀況往往躲也躲不過。我出國前的最後一次出門旅遊便是被我的那些從沒有坐過船的“劣友”們安排又坐了一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寧波。這一次的航行讓我永誌難忘,用一個字來形容:慘!
這次寧波之行原本完全可以坐火車,時間而且還短,而我的這些居住在大城市裏滿腦子是資產階級念頭的狐朋狗友以為海輪都是如電影裏麵西方遊輪P & O等這般豪華及浪漫,不顧我竭力反對,硬要嚐試一下,而且還三下五除二瞞著我先斬後奏托人買下了這艘客船裏唯一一個最高級別的艙位--二等艙裏的所有鋪位。通常大客輪的最高艙位是一等艙,而這艘船為二等艙足見其小。被他們這樣拽上輪船,我隻得告訴自己,算了算了,哎,真以為坐遊輪呐,都這樣了,就再陪他們當回土老帽吧,反正是短途,一個晚上打打牌也就到了。It's not a big deal。我卻絕沒有想到,這回真是上了“賊”船,讓我“痛不欲生”。我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隻有苦笑的份。
依然記得,出發的那天是國慶前夜,農曆八月十六,一個月圓風高的時節。從十六鋪碼頭登船,(這個碼頭現在已經被炸掉,真正的煙消雲散。它和公平路碼頭曾是上海主要兩個客運碼頭。十六鋪以長江輪船和短距離海輪船運為主,而公平路則以長距離海運為主。另外還有一個高陽路碼頭,這個倒是專門接待海外遊輪。此為題外話。)一踏上這艘船,同行的那些幻想主義者的失望之情自然是顯而易見。木都已經成舟,舟也蓄勢待發,而美夢已經破滅。悻悻然回到現實,放下行李,拿出撲克,準備大戰一番。輪船小歸小,但是這二等艙,有桌有椅,還有一小小的洗手間,關起門來自成一統。以大家適應環境的能力來說,接下去的旅行應該還是挺有樂趣。可是,船一出長江口,原本微不足道的小晃,變成了大晃。打牌打得起勁的我們漸漸地在椅上坐不住。前仰後合地晃動,讓人五髒六腑找不到家。它們在體內打架搶座位,它們的主人抵不住了。同行的一個女孩頭一個打開“假廚門”,哇哇幾下,全在艙內的那個小洗手間裏。沒想到,一下子就讓這個原本就有點夠嗆的係統癱了瘓。這裏省下幾百個描述的字,讓大家透口氣。受到傳染,又一人加入了隊伍。我隻能扭頭就往艙外走,以保全自己久經考驗鍛煉出來的控製能力。
船越往南麵航行,船身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沒過多久,整艘船的人像是中了蠱一樣,一個個往盥洗室和廁所裏鑽。男女老少,個個都是天要塌下來的神色。那種氣氛既滑稽又讓人心裏恐慌。到後來,這盥洗室和廁所根本無法讓人踏足。人們湧上了甲板,靠在船舷上,一個個把頭伸得老長老長。海上升起的明月又大又圓,我卻無福消受。暈眩感加上鋪天蓋地撲麵而來的酸腐味,讓我備受折磨。與悶在艙內相比,我情願留在甲板上。可是,海浪推搡著船的α浚?夢頤揮邪旆ㄕ業揭桓瞿莧米約菏娣?淖聳啤W詈螅?貌蝗菀椎髡?鮃桓鮁?永矗?紫擄炎約罕С賞牛?蛭?炎約核跣〉階佘籩擔?暈腋芯跎硤灞換味?姆?紉不崴跣 >駝庋??因樵詡裝蹇看?返囊桓黿鍬淅錚?兆叛郟?斡珊7緔底牛?送芬∽牛?用揮芯醯米約赫庋?拗?塗閃??6?呋???趾吐每偷畝曰埃?昂醬?0年從沒有碰上過如此的海浪,真是厲害”,水手回答“今朝夜裏浪是大了點,不過又碰上了八月十六,正好是錢塘江潮的最高峰…..大家額角頭蠻高”。
是啊,真是好運。原來我們是趕著這個潮流來了。我團在那兒,心裏暗暗哀歎,這罪受的。迷迷糊糊地在那兒靈魂出竅,神遊虛幻,也不知過了多久,船行入甬江,晃動的船身慢慢地平穩下來。等同行的男孩找到我時,我已經沒有力氣罵他們,隻能用勁全身力道賞了倆大白眼,還累得我。餘下的其他人,都癱軟在臥鋪上,罵罵咧咧。
船靠岸,當雙腳踩上結實的陸地時,覺得無比美好,安泰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大地母親從沒有讓人覺得這樣踏實過。等自己在賓館裏睡好,精神回來時,把那夥人一頓數落。唉,再怎麽罵也不解心頭之阿臢氣。
這不,寫下這些慘痛經驗以時刻提醒自己,不堅持自己的意見,往往會找苦頭吃。這樣的總結有點意識流,暈船暈的。
後記:上周回國一次,抽空和我的狐朋狗友又聚了聚,不知怎麽會聊起那次航行。正好又讓我逮著機會數落了他們一下。所以有此文章,如果內容有點disturbing,請海量,:)
沒時間去多倫路,臨上飛機還在遺憾。隻好等下回了。嗬嗬。
說我賴節皮,哼哼...
也不叫上我.................
賴節皮!!!!
我也是暈車暈船暈飛機的主兒,小時候去江陰,常州下火車再坐半天吉普,吐得虛脫了。真正是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