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英雄

　　孫二想了幾天幾夜，終於決定接受這份差事――裝扮成猩猩，逗弄獅子取悅觀眾，美其名為表演現代猴子戲。　　

　　他這一生真的活得不像人。自小便死了父母，有一餐沒一餐的。先是在一家武術館裏打雜，學了一些拳腳，後來，他舞過獅，參加過殯儀館的樂隊，當過乩童，走過江湖，賣過膏藥……現在五十多歲，動作慢了，體力也不濟，連這些偏門行業也沾不上邊，失業了很久。倒沒有想到會去當猩猩。介紹人還說，當猩猩還勉強可以，當猴子不夠靈巧，還沒人要呢!　　

　　先拿回一件猩猩的皮套，在家裏穿著，練習猩猩的動作舉止，然後才正式去上班。那是博覽會主辦當局的噱頭，為了吸引觀眾，特別安排了這個節目。　　

　　到了表演地點，孫二嚇出一身冷汗，他說不幹了。　　

　　“一百塊錢一條命，不幹，我老孫的命雖賤，也不隻值一百塊錢呀！”　　

　　負責人可緊張了，都已經做了宣傳，觀眾也絡繹不絕地湧來。今天這個節目不上，怎麽向觀眾交代，要換節目已經來不及了。　　

　　“就算我求你，一天多五十塊。”　　

　　孫二不出聲，仔細打量那個關住獅子的鐵圍欄，有一間組屋房間的長闊，高六七米，圍欄上方，掛著一張用粗繩編成的網。他的任務就是沿著圍欄的頂端走圈圈，還有以雙手拉著網繩，來回橫越圍欄上空。憑他的底子，這些動作並難不倒他，可是看見圍欄裏的那頭獅子，他的心就發毛，萬一掉下去……　　“老孫，怎麽樣？你就快化裝出場了，那頭獅子經過特別訓練，絕對不傷人，絕對安全，你再不放心，我替你買保險。”負責人可急了。　　

　　“保個屁，我寡老一個，爛命一條，保給誰？不如再多給我五十塊!”　　

　　“好，一言為定，兩百!”　　

　　孫二想，乘這個機會，一個月賺它三幾千。反正自己活得不像人，萬一死了，也就算了。　　

　　在觀眾的期待和掌聲中，猩猩終於出場了。這頭猩猩起初在圍欄上方走圈子時，還挺自在的，因為那頭獅子伏在地上，動也不動。當猩猩的上肢抓住頭上的網繩，搖搖晃晃橫越圍欄上空時，那頭獅子突然站起來，縱身一跳，用前爪出力向猩猩撲過去。孫二這時已經嚇得屁滾尿流，越想快點越過圍欄，雙手越發軟。那頭雄獅好像幾天沒有喂飽，大吼一聲，又是一縱躍，孫二也“撲”的一聲掉在圍欄裏。　　觀眾發出一陣陣尖銳的驚叫聲。　　他沒有受傷，連爬帶跳地衝到圍欄邊，獅子追上來，把他按在地上，張牙舞爪，張開的血盆大口就對著他的頭部。　　

　　觀眾又發出一陣陣尖銳的驚叫聲。　　

　　“噓，你不要怕，找機會爬上去逃走。”　　

　　好像有人在孫二的耳邊說話，注意再聽，像是觀眾發出的聲音。　　

　　孫二這時不懂從哪兒來的勇氣，握起右拳，朝獅子的腦門連續幾拳，他想起武鬆打虎也是這樣打的。　　

　　觀眾起了一陣子騷動，猩猩打獅子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那幾拳的動作，虎虎生風，豈是猩猩所能為?　　

　　就在這時，獅子癱軟了下來，連聲說：“哎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孫二這時才清醒過來，整個人撲倒在獅子身上，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觀眾嘩聲四起。　　

　　孫二又失業了。錢沒賺到，卻得了一個綽號：“打獅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