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2)
我生長在南方，從來都沒有去過中國的西北地區。因為喜歡唐詩，從小就對遙遠的的大西北懷有一種別樣的憧憬。之前回國，籌劃了幾次想去敦煌，可是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如願。直到今年，在一個朋友的建議和幫助下，總算如願以償。不僅去了心儀已久的敦煌，還去了西北的其它著名景點參觀。
四月的嶺南，早已是春色處處，綠柳繁花。而當我乘坐的飛機飛臨蘭州，從飛機窗口向下觀望時，隻見到一片無邊的，灰色的，高低起伏的廣闊原野。
之後幾天，在甘肅這片被稱為河西走廊，從蘭州到敦煌的旅程中，這種灰色占據了幾乎全部景色裏的色彩。
除了色彩的單一，還有這裏的空曠，廣袤和一望無際的平坦，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旅途中，所見所聞，有如暮鼓晨鍾，不期然地喚醒了我幼時的許多記憶。那些多年前隻是在書上讀到的，我以為早已遺忘的詩句，此時竟然有如破繭而出的蝴蝶，生動活潑地在我的腦海中翩然飛舞。我隻能說，古人的那些詩句，完全是真實情景的精妙描繪。不僅高度寫真，而且深刻傳神。中國傳統文學的美妙，處處彰顯在這大西北的大漠之中。接天的大漠黃沙，殘缺的古城牆，千仞的懸崖峭壁，急促奔騰的河水，寂靜悠遠的明月……在這裏，你仿佛可以跨過時間的長河，使用唐詩的語言和古人對話。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在從蘭州到嘉峪關的火車上，窗外一路上，都是空曠平坦的田野。在我腦中不停地回旋著的，是王維的這句詩。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月牙泉是敦煌著名的景點，那裏的沙漠像小山一樣高，卻留有一汪月牙般的泉水。它讓我想起的是這句詩。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嘉峪關高大的城牆下，油然而出的是王昌齡的這句詩。參觀嘉峪關時，天是陰冷的，沒有半點陽光。不知為什麽，我還突然記起小時候讀過的唐詩：“月黑雁飛高， 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嘉峪關號稱“天下第一雄關”。這裏壯闊宏偉的景色震撼人心。我之前在網上搜索時，以為這裏隻有一塊當年秦長城留下的大土墩。但其實這裏還有一處可以與美國大峽穀媲美的壯麗峽穀景色。一彎流水在峽穀的底部流過，峽穀的中部還有一處古代駐軍的遺址。其壯美蒼茫的風光可以從王昌齡的另一首《從軍行》中去體會：“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烽。人依遠戍須看火，馬踏深山不見蹤。”
去陽關參觀時，聽導遊說，這裏一年四季幾乎都不下雨，生活用水全是靠雪山上流下來的河水。這也是為什麽即使是春天，這裏的植物也大都是灰色的。著名詩人王維所寫的：“渭城朝雨衣浥清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定是讓他印象深刻的情景，說明那時候陽關也是難得下雨的，送別友人，恰逢微雨，遂留下千古名句。
去了陽關，當然要去玉門關。這裏和千年前的不同之處，是更加荒涼寂寞了。“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渙在詩中的流露的蒼涼悲壯的情感，仍然可以被今天的人們所體會。更不用說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邊塞詩是唐詩中重要的一部分。其中所描寫的情景和傳達出的情感，多以蒼涼壯闊為主。這裏自古以來便是地廣人稀，氣候苦寒。因為戰略位置極為重要，屢屢發生戰事，沙場一詞，也許緣於此。即使在今天，這裏依然是地域廣闊，人煙稀少，和我的家鄉廣東相比，甘肅省的麵積是廣東的三倍，人口卻隻有廣東的十分之一。
生活在這樣的自然環境裏的人，視野遼闊，粗曠不羈，似乎個性都比南方的人們要大方豁達許多。經曆過大西北大漠黃沙生活的詩人，所寫出來的詩句，自然也充滿了各種奔放大氣的情懷，居高臨下的視野，和天人一體的廣闊境界。所有的這些情懷和視野，都是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所無法體驗到也難以達到的。隻有來到大西北，見識了這裏的大漠黃沙，雄關長河，才能收獲人生中的壯誌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