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韻樓

閑斟龍井尋詩讀, 醉折梅花抱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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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拾零

(2009-02-24 18:39:51) 下一個



舊金山機場候機廳。六七十歲的大媽窺視別人的生活:在吃什麽, 買了什麽? 頭往前伸, 手置背後。頭往前伸, 是好奇。手置背後, 作不相幹狀。

機艙裏, 有人往行李艙放行李,對麵一對四十上下的夫婦四目跟蹤,行李艙裏有他們先放入的衣物。“Be gentle!”男人喊。“Be gentle!”女人也跟著喊, 象二重唱。四十上下的夫妻最能一致對外。放行李的人放好行李, 背朝那對夫婦, 作無奈或不屑狀連連搖頭。

三十上下的亞裔女性多留長發,不同程度染了幾抹棕色。這似乎是一種時髦。 不過確實好看, 打破了純黑色的單調。

一人帶了四到六歲兩個孩子坐飛機, 做媽媽的衣服就有點不修邊幅, 經不起孩子蹭。然而媽媽和小女兒的指甲塗得一色的嫣紅, 遠看是纖巧的紅點子在閃動。很美。 她們曾經那樣的有閑情逸致。

在上海入關。窗口裏關員在看護照,窗口的老外站著自顧看小說, 互不相幹。 直
到裏麵把護照塞出來。隊伍中還有一位老外也在看書。老外比華人愛閱讀。

淩晨三點就醒了, 很清醒,毫無睡意。坐在床上寫這個歸程拾零。到六點多, 天
色漸明, 就到陽台上看風景。有點雨, 也有點寒意。昨晚妹妹開車來接機, 浦東
機場一片燈河,托著彎月如鉤。但妹妹說:“明日有雨。”我說“準麽?”她說:
“有時候很準。”現在果然下雨了。對麵同樣的高層公寓家家陽台上掛滿了衣褲,
 形成了煙雨衣褲圖。 江南的春雨依然滋潤我的心田。

對麵同樣八樓的陽台上,一位五六十歲的壯漢在掃地。我想: 勤快人, 知道愛惜
自己的家。正想著, 隻見他直起身。 原來手裏不是畚箕,而是一張塑料薄片。他
一揚手, 把塑料片上的灰土全部從欄杆上抖落了出去。然後, 就扭起腰開始做健身操。

樓下, 有人在發動摩托車。昨晚, 注意到小區裏汽車很多,摩托車還是第一次看
到。那人把車發動了,再慢慢穿雨披, 深藍色的。從大樓的間隔中看馬路上過往的自行車, 一連七輛都是深藍色雨披, 然後二輛紅色,一輛黃色。想起曾經在一本中國一日的畫冊上看到一幅廣州雨中某橋頭,密密麻麻灰色的雨披像怪獸一般蜂擁而來, 在那個年代。

早上一人去點心店。 數了數,才四撥客人,二十二個店員。進門就是二男二女夾道喊:歡迎光臨。桌上沒有餐巾紙, 我招手向一位小姐要, 她去挑了半天, 才雙手奉上薄薄一張。叫了一碗薺菜餛飩, 太油。羅卜絲包子冷的, 去熱了三回。咬開來羅卜絲呈灰黑色。 一切不如想象的美好, 歸國的熱情頓時降落。

坐火車去北京, 路上看朋友推薦的一本中國農民調查。寫農村底層的黑暗, 土幹部無法無天。一萬多字的報告文學可以解決的文章, 搞了三十四萬字。文字很糟。沒有風格的文字不應該出書去作踐讀者。我隻是翻過一遍。不喜歡作者救世主的賣弄和對當局的獻媚。據說還是本禁書。不懂。

去北京住君悅酒店。 同車廂一位老北京告訴我: 打的太近, 怕司機不樂意。坐地
鐵要倒車,不太方便。出站時, 出租車得排隊等。旁邊有很多拉生意的。問我去哪兒, 去君悅。問要發票嗎? 我說要。他說六十。 我嫌貴。 他說給你一百元發票。 這回我嫌黑了,趕緊撤離。 坐地鐵到前門, 再打的。 司機居然不知道君悅在哪兒。 告訴他東長安街一號, 這是我網上查來的。聽到長安街他就怕, 說那兒規矩特大, 不讓走空車, 就怕去了出不來。 我說總有路讓你出來, 要不, 那麽大酒店不是要關門嗎?到了王府井不能左拐, 他隻得到東交民巷繞了個彎兒。還沾沾自喜地說:隻有那兒好掉頭。前門到王府井, 開了5。2公裏。

站了兩小時的書店, 終於什麽也沒有買。 第一感覺是多, 多得影響食欲。五花八門。 除了物理學數學文學還有成功學, 為什麽沒有失敗學? 失敗是成功之母呢。一本中國當代詩詞集隻收到1941年, 怎麽能稱“當代”?古人說:“著書立說”。如今書的尊嚴似乎有點立不起來。 然而還有那麽多年輕人站著或席地坐著看書。


天安門城牆裏的空地上有部隊圈地操練。當然少不得遊人圍觀。大概兩個班在做隊列,朝每個方向各有兩名戰士肅立警戒。隻有一位稍胖的軍官比較悠閑地隨意走動。 不時打個哈欠。我想, 他不知經過了多少這樣的操練才贏得了今天打哈欠的資格。戰士的袖標是:中國人民警察部隊, 內衛。

天安門宮牆的通道裏人來人往, 所謂人如過江之鯽。各民族, 各個年齡文化層次。我欣賞那種人氣。 大院裏慈禧楊貴妃的各種展覽都門可羅雀。 一排售票窗口前空無一人。窗口裏的售票員一人捧了一隻飯盒, 都在吃飯。

“先生, 可不可以問個問題?”站在我麵前的是兩個中年婦女, 其中一個攙著個
六七歲的孩子。我說“可以。”女人說“我們是哈爾濱來的。 昨天去八達嶺和姐姐走散了。身邊沒有錢, 先生能不能照顧我們一頓快餐?”我說不能。 她說起碼給孩子買點什麽吧? 我說我知道有些人專門做這種生意, 我不能照顧你的生意。 十來分鍾以後, 從城牆裏出來, 又有人招呼我:“先生, 可不可以問個問題?”我回頭, 又是一位中年婦女, 和剛才不是相同的人, 但是那身打扮, 鄉土味兒完全一樣。我說:“不用問了。 剛才已經問過了。”

長安街上有一家麥當勞的咖啡店, 不賣快餐, 隻賣咖啡和簡單的西點。一連幾天,我都去那兒早餐。靠櫥窗的小圓桌坐下, 服務員會把新鮮的咖啡和點心送上來。常常隻有我一位客人, 也隻有一位服務員。因為價格貴一些,很少有人光顧。錢這東西有時候並不總用來買東西, 在這裏, 就買了一份空閑。

坐著慢慢喝咖啡,悠閑地欣賞路上行人。有三種人: 帶公文包或提包的,很神氣, 行色匆匆。 不帶包的,手插在袋裏或不插,顯得閑散。 提購物塑料包的,不瀟灑也不神氣,負著生活重擔。我喜歡看人,普通人。每個人都是一幅生動的畫像,身後都有許多故事容你去想象。他們看我, 關在這玻璃櫥窗裏, 一定也會想: 這家夥。。。。。。

雖然已經接近三月下旬,北京的春天還是姍姍來遲。北海的楊柳是灰朦朦的,象那灰色的天空。 同行的北京朋友裹著羽絨大衣。但是水上已經有人劃船。 水邊有人用拖把在地上表演寫大字 。一會兒又畫了個牛頭, 然後費勁地向一位老外解釋:牛, 就是NUMBER ONE。 最棒的。

春天其實並不遠,兩小時的飛機, 就趕上了春天。杭州, 玉蘭花開滿了道路。 到
處水邊都是金黃翠綠的柳絲。肥碩的鳥兒在枝頭鳴叫。桃花枝幹勁俏,打著紫紅的朵兒,春意憋不住。頭一回見到了新建的雷峰塔, 當得端莊二字。塔是可以上去的, 但是我們到了那兒時已經關門。不過並不覺得遺憾。 大團火炭一樣的夕陽把塔身和人臉都照紅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雷峰夕照,正是及時之景。山門前石壁上刻有雷峰塔記, 文筆拘謹呆滯。署名為XXXX委員會,委員會怎麽寫得出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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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阿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山菊花的評論:

大概是05年的。什麽頭台啊。且找一篇舊貨, 把這篇趕下去。
山菊花 回複 悄悄話 這是哪年春天的事啊~~~
頭台出來了~~~快!
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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