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韻樓

閑斟龍井尋詩讀, 醉折梅花抱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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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聯絮語

(2008-01-24 11:55:15) 下一個

廳堂前麵的柱子叫做楹。楹聯就是對聯。過年貼的叫春聯, 追悼會掛的叫挽聯。讀書人愛給書齋撰聯以明誌。 徐文長有“半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鄭板橋有“刪繁就簡三秋樹, 立異標新二月花。”都是看一遍就不能忘的好聯。因為有個性。一副楹聯一般不過兩句, 好記。也有長聯, 好的少。最長的要數四川人鍾耘舫為江津縣臨江樓撰的長聯, 1,812個字。他是坐牢時寫的, 馬拉鬆,不知道他判了幾年, 一副對聯就寫了那麽長。別人如果不坐牢,恐怕很少能有看一遍的胃口。我就沒有。 雲南詩人孫髯為昆明大觀樓所撰長聯較負盛名。我第一次看到是在人家櫥窗的風景照片上, 硬是把它強記下來,至今還在我腦子的“硬盤”裏存著。

老家老屋中有一副楹聯,是我記事後見到最早的一副對聯。據說我大哥一周歲生日時客人指到哪兒他就能念到哪兒。很讓我妒忌。可是我沒有親眼目擊。楹聯是這樣的:

寶鼎呈祥龍香結彩,
銀台報喜鳳燭生花。

這大概可算我楹聯的啟蒙了, 其工穩和諧,也許就在我心中播下了後來喜愛詩詞的種子。古時學詩就是從對對子開始的。後來我到哪兒看到對聯總要端詳一番, 實話說, 總是很失望,佳聯極少。有一回和家兄遊西湖, 看到那兒有副楹聯:

水水山山處處明明秀秀,
晴晴雨雨時時好好奇奇。

我們把下聯改為:

男男女女人人走走停停。

好高興。

從形式上說, 楹聯就是詩的一部分。“樓觀滄海日, 門對浙江潮。”那是多好的楹聯。杭州嶽王墳大門口掛的也是嶽飛滿江紅中的句子:“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裏路雲和月。”由於楹聯是詩的一部分,寫詩的人寫楹聯應是易如反掌,好比叫籃球運動員投幾個籃瞧瞧, 基本功,可以做得非常瀟灑。因此,我覺得撰寫楹聯的訣竅就在把它當詩寫, 小題大做,方能舉重若輕。不要湊字句,雖隻兩句,也要以意為先,先獵取詩意,重表達自我。求氣象, 見胸懷, 發感慨,存幽默 。。。。。。文字對仗的那點小玩意兒是等而下之的, 到最後再細磨。粗一點也無妨,總要有意思, 有情趣。而對仗本身也是變化多端,絕對不必瘟頭瘟腦, 象劃線那樣工整。對中可以有不對, 不對中可以有對。可以錯位對, 當句對,諧音對。京戲中龍套出場是對仗美,現代舞滿台亂跳中也有對仗美。

特殊對仗方法仔細搜羅大概有幾十種,我特別喜歡,覺得比較實用 而且漂亮的有當句對和錯位對。當句對指一句中自成對偶, 長聯中用得特別多。記得毛澤東為續範亭撰的挽聯是:

為民族解放, 為階級翻身,事業垂成, 公胡遽死?
有雲水襟懷, 有鬆柏氣節。典型頓失, 人盡含悲。

“民族解放”和“ 階級翻身”,“雲水襟懷”和“ 鬆柏氣節”分別是當句對。領字“為”和“有”互對, 後麵“事業垂成, 公胡遽死?”與“典型頓失, 人盡含悲。”又是互對。如此變換, 讀來有變化,有跳躍感,比畢恭畢整的對仗好看多了。同樣, 嚐見人為毛誕辰一百周年撰聯:

英烈一門,春風八表,
梅香九鼎,鬆壽三光。

此聯大氣磅礴。上下聯英烈,春風;梅香,鬆壽也分別作當句對。其中數字嵌入毛的出生年“一八九三”, 絲毫不露痕跡。

舊體詩文中當句對極為常見。 容齋隨筆說: 王勃《宴滕王閣序》一篇皆然。如:襟三江而帶五湖, 控蠻荊而引甌越; 騰蛟起鳳, 紫電清霜, 落霞孤騖, 秋水長天。。。。。。

又如杜詩:

小院回廊春寂寂,
浴鳧飛鷺晚悠悠。

清江錦石傷心麗,
嫩蕊濃花滿目斑。

小院與回廊,浴鳧和飛鷺,清江和錦石,嫩蕊和濃花都是當句對。

錯位對不如當句對應用普遍。什麽叫錯位對,(也叫錯綜對, 犄角對), 一看例子就明白了。最典型的是唐人李群玉的

裙拖六幅湘江水,
髻挽巫山一段雲。

“六幅”和“一段”,“湘江”和“巫山”因平仄相同,隻好錯位, 斜對門兒成對, 而別有風姿。

長聯一般不易見好,在於它走了駢文的歪路, 去意趣而重形式, 舍本逐末,以辭藻典故淹沒了靈性。 念起來駢四儷六,搖頭晃腦, 徒有文字華麗,實際空無一物,不動人。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楹聯是詩的一部分。 但是她又是獨立的。要把楹聯當詩來寫, 兩句頭的詩, 就是楹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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