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爪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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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央 “我有這樣一個繼母” (22)

(2020-04-19 14:59:16) 下一個

2020419 第二十二期 (《整理李銳日記的曲曲折折》)

朋友們好。昨天唸到《整理李銳日記的曲曲折折》一章中幾則我同王建勳之間的通信,今天繼續這一章的內容,我給程真寫的一封電郵:

程真:你好!

其實我和我爸的關係從來就不取決於我爸,隻和我繼母對我的態度有關。我做的事情越多,我爸越高興,她就越要說我的壞話,我爸就隻能跟著她的意思說。現在我爸身體越來越差,也不能遊泳了,更要老太太照顧。這次我爸心肌梗塞住院,我趕回去在醫院陪了我爸兩個星期,老頭子最後說: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必須要張阿姨來照顧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情隻能這樣。所以你說的那個關係能好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老頭子這次能夠同意將這三冊日記出版已經很不錯了。開始並不高興,也很緊張,待結果出來,杜導正、朱厚澤,一些老人都說我的文章寫得好,事情做得好,老頭子才真正高興了。在醫院我爸同意在美國出版1979年前日記時,曾一再追問我1982年後的日記我是否有光盤,我告訴他沒有,他一再嚴厲表示絕不讓我插手此事,說要讓朱正、許醫農、韓鋼、宋曉夢四人管。朱正、許醫農、韓鋼其實早就向老頭子表示過多次,這事隻有南央能做,我們做不了……此事也隻有等老頭子百年之後再說了。

我總覺得你沒有體會張阿姨對我爸的控製能力,總以為我爸那樣水平的人,怎麽能夠讓張這樣的人控製了。其實看看他和我媽媽在一起時,就因為我媽反對,結果就不讓自己的母親進門,老太太一輩子就盼著能在兒子家住一天,最後沒能實現這個願望。從本質上說,我爸他們這種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是很自私的,習慣了所有的人都是為他服務。張阿姨伺候他的生活,我為他做文字工作。其實我更是為了曆史,為了我自己自覺承當的責任,不是為了我父親如何。

南央

2008.7.12

南央:

今天上午去銳老處將他最後的改定稿取回,現發給你。老頭上午很高興,談了兩個多小時,又拉我去書房,從寫字台的抽屜裏取出一件又一件文獻,說我有許多寶貝原來他是想讓我幫他整理。被我婉拒了,我推薦了許醫農。老頭抬起頭來向我翻了幾下眼睛,興致立減不少。吳思同意28號下午在《炎》見麵,但提出待你落地後,把盡量準確的鍾點電話通知他和我。

等你回來。

                                                           王建勳

                                                         2009.10.14

建勳:

沒想到你竟然真地催要到了。多謝!多謝!老頭子改的幾處都很好,說明他腦子還是十分清楚。

你為什麽不答應幫助老頭子整理呢?老頭子身邊真是沒人幫忙。他曾欲將日記交許醫農編校,結果許醫農看了幾頁便給我急信,說這事應該由我做,她實在是做不了,事情和人名都不熟悉。除你之外,奚青也多次勸說我爸將他的資料悉數交我,說隻有南央能夠盡心盡力整理好。我爸明確地告訴奚青,不讓我幫助他整理資料是薛京和張玉珍的意見,並且態度十分地堅決。老頭子其實應該明白,這就是中組部的意見,他們不過是執行黨交給他們的任務罷了。但是看來老頭子並不死心,絕不想交給薛京(這是薛京一直想得到的)。不知你是否能夠改變初衷,接下這件事情。老頭子能這麽相信你,也表明你在張玉珍那裏是個通得過的人物。搶救下老頭子手裏的寶貴資料,不要被日後拿到潘家園賣錢或者被上交中組部毀掉,是太重要了!切盼你能再思量思量,接下這件事情吧!哪怕先拿到資料複製一套留在手中也好,對於咱們這些人來說,老頭子手中的東西,文獻價值遠遠大於文物價值。祝好!

南央

2009.10.14

南央:

吳思恐怕不能在30日下午與你見麵了,彼時他身在廣州。你策劃的30日下午的見麵會,三缺一,時間和地點你來重新考慮、安排吧。

至於替銳老整理文獻事,感謝你對我的信任。基於責任重大和時間太長這兩個原因,我真的難以勝任。失去這個極好的學習機會,我也很遺憾,愧對老人家。

秋祺!

                                                     王建勳

                                                  2009.10.17

建勳:

我理解你的考慮,有時很替我爸傷感,兩次婚姻都很不幸。我是很願意為他多做些事情的,也相信能夠做好,卻無能為力。怨不得別人,是他自己的選擇。

祝好!

南央

2009.10.18

《整理李銳日記的曲曲折折》這一章到這裏就唸完了。也許有聽友會問,李銳1982年以後的日記的結果如何呢?這一章裏已經講清楚了,王建國策劃的在香港出版的合同無疾而終。這些日記的出版,我爸不讓我插手,希望朱正、許醫農、韓鋼和宋曉夢幫他做。朱正、韓鋼、宋曉夢都有自己的一攤專業,不可能接過這件耗時巨,投入精力也巨的事情,許醫農更是向我爸明確表示她沒有這個能力,此事隻能由南央做。之前的第十八期,我給大表姐大妹的信中也提到了李普的態度:你為什麽一定要生前出,完全可以留給南央,讓她在你身後整理出版。直到20141月,美國胡佛研究所表示願意收藏李銳日記,我爸才改變了態度,大概也最終看出此事也隻有我和悌忠能作,同意我使用國家圖書館掃描到2003年的光盤作日記的輸入整理,並配和我辨認一些我辨認不出的他的手體以及為一些簡縮語作出解釋,審校我的注釋。又將他2003年之後的日記交我拿回旅館掃描。直至20172月將日記原件也交我捐贈胡佛所。這些,書的後麵都會寫到。這裏先給大家做個簡單的交代,省去我一一回複聽友的來信詢問了。

我還是用幾封聽友們的來信結束今天的節目,也算是為《整理李銳日記的曲曲折折》一章做個小結。

一位中共黨內的李銳忠實粉絲發來電郵:

南央:

我和你爸爸一共有過四次接觸。最長的一次就是1996年我邀請他老人家到安徽旅遊,時間十天,到了黃山、皖南古民居、九華山、琅琊山、吳敬梓紀念館、合肥包公館。當時我還在位,利用我職權,報告上級同意,按照接待中央領導的規則接待他,他很高興。陪同的有你繼母、邵燕祥夫婦、學者朱正。由於所到之處慕名來看他的人很多,我和他幾乎沒有單獨交談的機會。第二次是他到合肥參加全國詩詞學會會議,他打電話告知我,我和老伴到賓館去看他,想請他吃頓飯,但由於他日程安排很滿而作罷。然後是我兩次到北京去探訪,時間很短,隻是禮節性拜訪。雖然我們沒有單獨詳談過,但是對李老晚年為憲政中國奔走呼號的言論和行動我還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先後親筆題贈寄給我的他的著作有八本,其中包括廬山會議實錄大躍進親曆記李銳日記——出訪卷李銳論說文選我心中的的人物龍膽紫集新編李銳詩詞本事和宋曉夢黨內有個李銳李銳日記——出訪卷李銳論說文選19989月一次寄來的,我在1998124日在安徽日報頭版發表了:李銳:筆耕不輟的老人,以表達我對李老的崇敬之情。

繼母文我隻讀到328日第15期,還請你把後期發的傳給我,因為我特別喜愛這樣的好文章。這並不是我喜歡窺探別人家的隱私,實在是這樣的好文章太少了。繼母文同母親文一樣,是你的家史,也是國史,沒被掩蓋的中國當代史。我幾乎讀遍文革後大陸高幹子女寫的家庭回憶文章,但沒有一篇是我滿意的,因為水分太多,為了拔高其父母的豐功偉績,不惜捏造、掩蓋曆史事實,不忍卒讀。而你的繼母母親文最大的特點是真實,不為尊者諱,而且文、史俱佳,讀了之後,不僅對黨史、國史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且給人精神上極大的享受。說實話,我雖然是李老的忠實粉絲,但是我對你們家近40年來的情況並不了解。我原以為你們家是一個和美的家庭,幸福的家庭:李老平反了,重新當上了高官,受人尊敬;退休後,為中國的民主、自由和法製建設,嘔心瀝血,受到國內外人士的高度讚揚,在他同輩人中,其影響力還沒有人能超過他。我想李老一定是心情愉快、沒有煩惱、非常幸福的。讀了繼母文,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多麽地不幸啊!文革後政治上的壓力沒有了(89年是個例外),可是家庭紛爭不斷,精神上的壓力太大了。他夾在再婚妻子和唯一能傳承他精神遺產的寶貝女兒之間。他無耐、他悲哀,不知怎麽處理好,一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恐怕也沒有完全處理好。這就不能不讓人審視這是為什麽?作為一家之主,機智過人、能力過人的李老,在處理家庭問題上卻並不高明,甚至非常幼稚。首先是沒有真正接受第一次婚姻失敗慘痛的經驗教訓,在再婚問題上考慮不周,沒有把價值觀、文化差異、內在素質、個人訴求作為重要的標準來衡量,草率決定,以致婚後雙方很少有共同語言,遇到分歧,除了吵架、慪氣、痛苦,沒有辦法解決。其次,子女同繼母有矛盾,這是中國家庭的常態,但是由於李老軟弱,是非不分,偏聽偏信,很長時間竟然把親生女兒視為異己,甚至趕出家門,使你有家不能歸,父女親情哪去了?真的是不能令人理解。俗話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可再婚後,磨子潭水庫那血濃於水的父女情深不見了!有人會說因為張玉珍,可李老是一家之主啊!他要堅持,誰能阻止得了!我兒子30年前留學美國,以後在那裏成家立業,每次兒子、兒媳帶著孫子、孫女回來,他們要住賓館,我堅決不同意,我寧願自己在客廳睡行軍床,把臥室讓給兒子兒媳住,也不讓他們住賓館,這樣我就有時間和他們多接觸。我看了你有家不能歸的描述,實在替你難過。李南央,你是個苦命的人。你生在這樣的家庭, 9歲以後,家庭分崩離析,長期失去父愛、母愛,受盡歧視,你這顆小草,是在石頭的夾縫中,成長起來的;你沒有上過大學,卻能在世界一流實驗室當磁鐵工程師;你沒有係統學過文學、哲學、史學,卻能用文學、哲學、史學詮釋李銳的精神世界。除了你自身努力,難道沒有李銳、範元甄的基因在起作用嗎!他們可是30年代的大學生啊!僅這一點,你應該感謝他們。有人說你寫這樣的文章,是在給李銳抹黑。錯了!李銳若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他的精神遺產就會被淹沒、被曲解。李銳有這麽大的影響,和你有密切相關。 

一位國內父親的老友來電:

南央:

兩期讀畢。通過這次詳細記述爸爸日記的整理和出版過程,還熱心幫助爸爸出書卻無端受疑諸友一個清白,很有必要!……我深知,如果沒有這樣一些無私小友們的不懈推動和想出行得通的辦法,這些老人的文字是很難麵世的。

我回信說:

謝謝您的回饋。王建國被用李銳聲明的方式放到五柳村網上鞭撻(李銳聲明也是奚青起草,送交五柳村的),李銳去世後,又被張玉珍作為證據提交到中國的法院和美國的法院。對於我爸是不厚道,對於張玉珍是太邪惡,特別是她拿人錢時手伸得那麽快。

很希望王建國能夠看到這一期,對他是個安慰。我後麵還要談到畫家王申生,還他一個清白。

一位國內的老教授來電:

日記的出與不出,不但李公本人進退失據,周圍的人也進退失據。因為大家都害怕這個類似幫會的黨。多麽恐怖的一個組織!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政黨嗎?這個黨的組織部長說它類似幫會。何止幫會,簡直就是某種邪教。

一位國內老朋友來電:

南央:

1920集收到。才明白了日記不出的經過。總算交代完這件事。謝謝????。你把有關這件事的日記從七年日記中拎出來也不容易!通過20集,用李老日記說明校對過程,我想,你和悌忠把日記從頭錄入,校對,是多麽大的工作量啊!

一位聽友來電:

南央:你好!

收到並轉發給朋友了。放心。

我一般都先看一遍,因為聽比較慢,而我看東西比較快。

很佩服你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幫你爸爸完成了整理的工作,我能想象這是多麽不易!但能夠讓更多的人知道真相,是你的曆史使命,謝謝你做了這樣好的工作。對於那些不能理解、甚至歪曲事實,編造謊言的人,完全可以不予理睬。至於對父親的一些不理解和誤會之處,隻須記得兩句話即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一位國內老先生來電:

老一輩人們在聽,八零,九零後的也在聽。人們需要了解真實的曆史,需要反思曆史。這是越來越多的人的願望。也是我這個1936年出生的人的願望。   

 

最後再多說一句,我在重新編輯《我有這樣一個母親》這本書,因為很多聽友在問哪裏能買到這本書。所以想到何不在印出《我有這樣一個繼母》這本書的同時,將早已絕版的《母親》一書重印呢。這樣在錄入中,就看到了單少傑先生在他的文章中寫的這樣的話,與聽友們共享:

筆者先前讀過李銳的《廬山會議實錄》,現在又讀了李南央的《我有這樣一個母親》,感觸良多。

兩篇文字雖說是內容不同,風格迥異,但還是有一些共同點的,一些帶有根本意義的共同點的。

兩者都可以說是記史。父親那本專著記述的,是這個國家的一段國史;女兒這篇文章記述的,是這個國家中的一個家庭的一段家史。

兩者所記述的曆史都是沉重的曆史。父親所記述的,是一段國家災變史,昏天黑地;女兒所記述的,是一段家庭裂變史,錐心泣血。

兩者在記述曆史時都表現出驚人的坦誠。父親作為中共老黨員,自曝黨史,曝出黨中許多黑幕;女兒作為李家大女兒,自曝家史,曝出家中許多難堪事。

……

我們民族在那段苦難歲月裏,已失去了許多東西,但不要再失去曆史,不要再失去國史,不要再失去家史。

我們人文學界現今所麵臨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如何解讀那段曆史,如何把我們所經曆的深重災難變成我們所擁有的深厚資源,深厚的人文資源。我們既然經曆了苦難,就應對得起苦難。

李家父女的著述,無疑做了這方麵的工作,無疑為曆史學、政治學、文化學、哲學等學科提供了許多很有價值的個案研究材料——國史個案研究材料和家史個案研究材料。

我們的民族,曾經是一個記憶力很強的民族,曾以史為國本,但如今似乎成了一個記憶匱乏的民族,似乎患上了那種老年性健忘症

能記得清早年的許多事,但說不清近年的許多事;能記得清漢代和唐代,但說不清現代和當代,說不清文革

一個偉大的民族,應該是一個有血性的民族,故也是一個有記性的民族。有記性不等於有血性,有血性則一定有記性:

血性是為了維護並光大已有的榮譽而表現出的一種堅韌力,血性是為了銘記並雪清以往的恥辱而表現出的一種堅韌力。

反之,一個民族一旦失去記性,就一定失去血性,就一定失去發自民族深心的榮譽感和恥辱感。長此以往,這個民族中的許多人士,尤其是一些權勢人物,就會變得越發寡廉鮮恥起來。

好今天的節目就到這兒,希望繼續收到聽友們的回饋。謝謝收聽。我們下周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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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7)
評論
簡翎 回複 悄悄話 看過李南央的“我有這樣一個母親”,寫得不錯。沒想到,她又寫繼母了。
catoyy 回複 悄悄話 完全同意。樓下那些不喜歡看的,你可以不喜歡看,但是你沒有權利讓別人不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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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胖我的 2020-04-19 15:26:38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博主跟發這個係列。看到李女士這幾句話,我實在是太有感觸了:“從本質上說,我爸他們這種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是很自私的,習慣了所有的人都是為他服務。張阿姨伺候他的生活,我為他做文字工作。其實我更是為了曆史,為了我自己自覺承當的責任,不是為了我父親如何。”
綠珊瑚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uangshang' 的評論 : 請從開始看起
huangshang 回複 悄悄話 記得當初李央南自己寫的,她堅決反對她的親媽和她父親複婚,鼓勵她父親與張玉珍結婚,現在又來聲討張玉珍,真是報應,自作自受!
兩眼墨黑 回複 悄悄話 俗話說,為尊者諱,為長者諱,這個女人一天到晚BB個沒完。
泰安人 回複 悄悄話 這李銳一家都是些什麽人也?夫妻反目,互相揭發。這女兒寫文章,顯說自己的親生母親在延安時上了胡喬木的床。現在又對自己的繼母不依不饒。自己家的屁事,就別寫出來丟人限眼了!
我胖我的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博主跟發這個係列。看到李女士這幾句話,我實在是太有感觸了:“從本質上說,我爸他們這種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是很自私的,習慣了所有的人都是為他服務。張阿姨伺候他的生活,我為他做文字工作。其實我更是為了曆史,為了我自己自覺承當的責任,不是為了我父親如何。”

我真的是覺得這幾句話很有水平,切實反映了李女士獨立思考的水平,我覺得這是說到點子上了:這個自私恐怕就是李銳被拿住的根源,至於他對張的需求是不是隻有伺候他的生活,那是另一回事。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張所作所為的禍害隻存在於她個人生活範圍內,因為她這樣的人不可能在這個黨內占據重要位置。而李銳不一樣,他個人的判斷能力能夠造成更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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