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空格

   　“需要你的簡介，一百來字就好。”出版商如是說。
　　讀罷訊息，有點哭笑不得；湊一百個字不難，問題是怎麽寫滿四十年，我剩下翻白眼的本領。
　　可預留的版麵就這麽大，多寫也擺不下，更何況讀者也不見得有興趣看；所以，一百個字，就是一百個字。
　　邊敲著鍵盤，邊想起當學生的日子。每臨近什麽刊物的出版期限，我就得開始爬格子，還不能爬多，豆腐幹一小塊罷了。細想想，好象除去打響名號的少數幾篇處女作，其他文章都是用來填版麵。這種情況，說好聽是“邀稿”；姐姐妹妹送來幾頂高帽子，我就暈呼呼的兩肋插刀。說難聽，難聽就不用聽了。兩三百字的小品文，還有既定的主題，實在不好寫；加上當時都得用手寫，寫錯或寫不好，除了立可白，就隻能揉掉重寫；成品往往是半張稿紙而已，卻定有七八個稿紙球在垃圾桶裏哭泣。
　　好象我天生就是填空白的料，所謂哪邊涼快哪邊站。
　　中學唱歌比賽，一班派兩個代表參加，沒有我的事；結果有人賽前突發重感冒，我被抓去填空格。萬裏長城嘛，誰都會唱，上台鬼哭狼嚎一番，竟也擠進了複賽。
　　小學的畢業紀念冊裏，我不是老師的寵兒，隻配有個大頭照的位置；哪知道版麵缺一塊，印刷廠在走廊上逮我個正著，臨時照了幾張“填空白”的相片，立刻爆紅！
　　臨出國前夕，機票緊張的不得了；眼看著報到的期限將近，我隻好準備通知學校延期報到；正在絞盡腦汁的指天罵地時，售票小姐一個興衝衝的電話：“剛好有人退票，我馬上給你訂下來了！”於是，我準時報到。
　　辦綠卡的時候，因為連續幾年都沒有名額，我做好長期抗戰的打算；誰知律師詭異的興奮：“恭喜啊！今年竟然有名額，你的申請表排進去了。”五個月後，我拿到綠卡。
　　公民宣誓典禮，一整個禮堂都是人，我想莫非還站著宣誓？接待小姐在對講機裏哇啦哇了半天，很客氣的告訴我們，“那邊有兩個人坐錯地方了，來，我帶你們過去。”從此跟移民局說永不再見。
　　填空格，填滿一個又一個的空格；回頭再看，竟也是千萬字說不盡的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