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手劄】笑

　　讀書讀到這句話：“笑，是人際關係的潤滑劑。”感覺是句非常好的話。正常情況下，笑臉比苦瓜臉受歡迎；一個淺淺的笑，不但舒暢自己的心情，也能在別人心底開一朵花。

　　不過，上述情景是“正常情況”，如果在非正常情況下，淺淺的笑，會被誤會成神經病。

　　話說那個古老的年代，我回國過暑假。非尖峰時斷時段，公車候車亭裏不太擁擠；一對母女走來，在我身邊站住，六目相接之時，我臉上有個致意式的微笑。接著，媽媽嫌惡的跟身邊女兒說：“這人是神經病，離她遠點。”

　　無言以對！向親朋好友抱怨，卻隻招來一句話：“你又不認識人家，亂笑什麽？”果真是天氣很熱，人情很涼。

　　“哎呀，小鄉村比較純樸。再說你出國一年沒滿，整個人就給改造了？”好友煞有介事的評述。“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都是麵具，我也喜歡看笑臉麵具。”

　　所謂小鄉村，是在下讀書的大學城，位於堪薩斯州中部，人口一萬五千人。雖說人煙稀少，管轄區卻有台北市一半大，可想見那地廣人稀；半天看不到人，一見便如他鄉遇故知！

　　在四處熟悉環境的頭幾個星期裏，村莊的熱情把我徹底震撼；無論走到哪裏，也不管遇到什麽人，微笑致意算是冷漠的。大部分的人會開口問好，沒事幹的老頭老太們，幹脆停下來詢問是不是學生啊？哪來的啊？習慣嗎？巴拉巴拉等等等。還好當時英文差，答沒幾句就詞窮，否則肯定要扯個昏天黑地。

　　說真的，大家如此和和氣氣，每個人天天麵帶微笑，這樣過日子有啥不好？不知不覺的，自己也成個見人就笑的神經病。

　　這時有人要抬了：小鄉村嘛，人們總是親熱些；大城市就另不會這樣啦！是的，小鄉村不是終點，遲早要說再見，而且我很快就麵臨說再見的日子。

　　踏進費城的刹那，差點沒暈死；老舊破爛的城市擁擠混亂，人們多半在入夜後剩下眼睛和牙齒，耳邊不斷刮來警笛聲，還有要錢的、無家可歸的、縮在街角不知道幹嘛的……名副其實的廢城。

　　但是奇怪阿奇怪，廢城人的臉上還能找到笑容，認識與不認識的，四目有交集的時候，大家還是相視一微笑，至少沒有人罵我神經病。

　　四個月之後，費城迎來著名的 1994 年 18 場大雪；不久，又迎來 1996 年的世紀風雪；加上外在經濟低迷，整個城市快被天災人禍擊潰了！可是患難才見真情，人性在此時發光發熱；一個又一個陌生人，幫我把我和我的車子拉出雪堆；而那些過路的人們，連句謝謝都不要。我記得當我把車子開出三米高的雪堆時，後麵一陣歡呼，他們和老公握手擁抱，然後四散而去。

　　費城，廢城；陽光下的笑容也許很虛偽，但是風雨中伸出的手很真實。

　　寫著寫著掉眼淚了……回憶太美。雖說大城市不是太熱情洋溢，但對不相識的人微笑，依然不是神經病的征兆。

　　記得書裏有這麽段話：“當人把嘴角往掰的時候，身體裏會產生一種化學物質；這種物質，可以緩解壓力，心情因此得到放鬆，臉上就會展現更多笑容，形成一個良性循環。”所以，吝惜給別人笑容，也就是吝嗇給自己好心情！

　　笑吧，神經病就神經病，難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