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老公來看我，隻住了一天就回去了。我們沒有過多的親熱，根本不像久別的夫妻。把他從機場接回家已經是半夜了，他象是躲著我，除了在機場輕輕抱了我一下，都不願正視我，先是打開箱子給我看帶來的吃的東西，再去每個房間都轉轉，故意延長不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我失望極了。他一定要來看我，花的錢足夠我會國往返一趟了，在我這呆的時間太短，隻差兩天，等不到我過生日他就得回去了，他什麽生日禮物也沒有給我準備。我使勁說服自己他來之前太忙了，卻無法相信北京買不到一件生日禮物。我盡力掩飾自己的失望，就坐在那裏剪短的不能再短的指甲，不停地剪指甲，否則我會發作。回來一共一個整天，不到兩個晚上，我們做了一次愛，他爬在我身上，我的眼淚突然忍不住地流了下來，而且怎麽都止不住。他可能覺到了我的異樣，問我怎麽了。我不想讓他知道，什麽也沒說。

            我隻是感到絕望，深深地絕望，看不到未來的絕望。從16歲認識他，到23歲結婚，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和自己父母要多得多。他是個細心人，以他自己的方式關心我，愛我，很多情況下是強加式的，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和想法，總覺得自己想的就是對我和這個家最好的。而我的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謙和和禮讓，所以習慣了他的指揮和決定。人們說男人隻決定象伊拉克戰爭這樣的大事，但是在我這裏大小事都他說了算。就算是由我決定，也要充分征求他的意見。他是個凡事高要求的人，我比較懶惰，能過就過，可以高標準要求自己，但絕不會以同樣標準要求別人，我要真是這樣作了，反倒是會覺得欠了別人的，自己就會更加努力。所以他這樣，我也樂得管，隻要他高興就好。久而久之，他可以不征求我的意見就作出某些決定，當我反對或建議他以後多加溝通時，不論他多麽沒有理由，都會氣急敗壞地衝我嚷嚷；而且隻要我一生氣，他的氣總是要比我大得多。他有時會作出一個決定，讓我去執行，出了差錯就是我的事。我是喜歡計劃的人，而且計劃好的，最好不要改變。他的靈活多變經常讓我不知所措。

            多年來，我懶，不動腦筋，因為沒有那個必要：我的想法總是要被否決的。他說我的工作不好，我就得辭職；否則就是對家庭的不管不顧。我掙的錢再多，也是在他的幫助和指導下，要是沒有他我還在渾渾諤諤地過著傻日子。經常被他無形地傷害。年輕時不知道怎麽調整自己的心態，常常傷感得不知所措。有一次在找工作的期間，心情不好，孩子上寄宿，他天天加班、吃飯，我就自己在家，好朋友和同事都忙著上班，我不知道找誰訴說，自己應該怎麽辦，到了晚上就借酒澆愁，經常把自己灌得昏睡不止，以為睡著了就沒有痛苦，豈不知醒來以後會痛苦會加倍。有時我知道他就在家，但是也知道他根本就不會管我的，我真得想把自己喝死！他從來沒有勸過我、開導過我。現在，我再也不會喝酒，不會傷害自己。我有很多的抱怨，但是我想最主要的是我還愛著他。所以這麽多年我們一直在一起，就想所有家庭一樣有陽光燦爛的日子，也有陰雨綿綿的日子。

            在北京機場我向入關的方向走，他站在外邊，我數次回頭看見他還在向我揮手，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流。他是我思念的人，我也是他割舍不下的人。一個月前在布魯塞爾機場我們依依不舍地惜別，他那樣緊地樓著我，使勁地親我。這種感覺那兒去了？這次完全不同，他沒有見到我的興奮和欣喜，一副疲倦的樣子，連話都懶得說，更是不太聊工作和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我現在使勁地想他都說了些什麽，卻沒有什麽印象，就象他出現我夢裏一樣，模模糊糊的，顯得好遠、好陌生，不知道怎樣才能抓住他。送他去機場的路上，他隻是說要我乖乖的。過生日那天，沒有受到老公的任何消息。知道他那天在借出差之際去周邊小城市玩。從早上就等，一直到我下班，國內應該是半夜了，什麽也沒有。我就象個怨婦一樣，在心裏問自己上萬遍：怎麽回事？他會不會出什麽事了？也許我對他太過苛求，我卻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他忙到沒時間給我發個短信。我可以不過結婚紀念日，那個日子對我沒有更多的意義，因為，領結婚證我們都沒有去，儀式時我的家人突然生病我沒能參加。生日一定要過，而且一定要有最親的人祝願。

我生活在記憶中，就想行屍走肉一樣，每天都在想著過去，和他在一起的種種快樂和憂傷，過去的快樂無法讓我快樂起來，我使勁沉浸在憂傷中，在快樂地舔著自己的憂傷。我想不清自己是真正的憂傷，還是為了能夠繼續好好地生活、工作需要這種憂傷的支持。我希望自己象其他小女人一樣，整天哭哭涕涕，醫學上說這樣就不會得抑鬱症。我不愛哭，也不會哭，有時實在煩了，就看《紅樓夢》寶玉哭黛玉的那一段，讓自己哭得落花流水，心情就稍好一些。我覺得自己是自虐狂。

            我繼續牽掛著、愛著，可能他已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