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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製造”新暢銷-鬼故事

(2007-12-04 17:41:48) 下一個
  美國好萊塢最近掀起了一股亞洲鬼故事的風潮。日本導演中田秀夫1998年拍攝、在日本產生了強烈反響的恐怖片《午夜凶鈴》(Ringu,2003年DVD在美國發行)被戈爾.維賓斯基(Gore Verbinski)以The Ring的名字重新翻拍。香港彭氏兄弟在泰國出品、6月6日DVD 在美國發行的《見鬼》(The Eye )也被好萊塢買下了版權。

  《午夜凶鈴》去年以《The Ring》的名字被好萊塢翻拍,而影評家普遍認為美國版的《午夜凶鈴》沒有日本原版的好。維賓斯基導演的西方版《午夜凶鈴》看上去充滿了試探性,不穩定,好象原來的幽靈徘徊在一間錯誤的屋子裏。看來好萊塢需要找到一位比維賓斯基更有勇氣的導演才能活靈活現地拍攝出煞人的《見鬼》。

  這帶來一個問題,為什麽亞洲的鬼故事如此嚇人?

  鬼故事題材的影片在亞洲有著悠久的傳統,作風嚴謹認真的電影製作人溝口健二,小林正樹以及關錦鵬等已經在這個領域“尋鬼”多年。用一位影評家的話來說:“他們的電影對所有鬼神與冥冥之物充滿敬意,從不認為自己高它們一等,從不認為它們是異質,而是盡力要將其人性化。”中田與彭氏兄弟的電影也繼承了這一特點,在麵對被自己喚起的靈魂時表現出一種莊嚴的尊敬與責任感。中田與彭氏兄弟的電影則一脈相承,表現了一種人間深刻的悲傷以及陰森的尊貴。

  日本版《午夜凶鈴》講的是幽靈“Ringu ”寄身於一部斷斷續續,看起來像是業餘水平的人製作的錄像帶,會殺掉任何一個看了錄像帶的人。這看上去就象一部20年代的超現實主義作品,稍微有一點喜劇色彩。但是中田在處理這一點上卻一點也不幽默。當女主人公,一位記者,跑遍全日本去試圖解開這個謎時,影片營造了一種既懸而未決,又厚重陰森的氛圍。故事的結局既曖昧又令人不安,盡管某些特質得到了救贖,但錄像帶幽靈卻並沒有被消滅。我們最後被電影暗示這個幽靈,就象一種致命而突然發生變異的病菌,注定會找到一個新的寄主並傳播開來。

  彭氏兄弟的片子中,主人公汶(李心潔飾)是一個自幼失明的女子,在角膜移植、重見光明後見到了一些希奇古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比如看到剛剛死去的人,即將要死去的人,她的夢中也充滿了種種希奇古怪與無法解釋畫麵,讓她覺得這是另一個並不幸福的生活。於是她決定出發去泰國,也是角膜捐贈者的故鄉去尋找這一切的答案。彭氏兄弟用主人公的這種能力引出了形而上學的推測與抒情性冷戰爭,而不僅僅用嚇人的嚎頭。

  根據美國的影評家觀察,汶是那種美國製片人與劇作家盡量避免塑造的角色:她被動,是一個觀察者而不是一個行動者,歸根結底,是一個宿命論者。即使是她最後追溯到了那個器官捐贈者,而且解放了那個鬼魂,在那場戰鬥中卻並沒有敵手,沒有壞蛋可言。隻有一個任性而冷漠的上帝。那個鬼魂就象汶一樣,隻是一個被嚇住了的目擊者,一個超過她理解力與控製力的力量的犧牲品。

  很多優秀的亞洲鬼故事都有一個陰氣森森而又如詩歌般極其抒情的背景,故事的結尾總是令人心碎,雖然這個世界暫時有一個解決辦法,但在另一個世界,它卻永遠沒有結局。這同西方傳統上的“我能行,人定勝天”哲學,至少是鬼故事哲學,格格不入。好萊塢讓觀眾太過於熟悉的吸血鬼以及其他題材的鬼故事已經形成了一個固定模式,一開始總是極力渲染恐怖氣氛,讓人一驚一乍,但發展到最後總會找到一招致命法術將那些齷齪的魔鬼打入萬丈深淵,讓人在“劇終”兩字出現時感到安心。

  西方的鬼故事讓人心安的重要一點是:我們不喜歡那些不能確定、難以預見的敵人。鬼魂就象那些橙色警報一樣讓我們緊張。有一些東西從我們後麵過來,藏在錄像帶裏,並且揮之不去。但是我們更不喜歡我們無法用一種固定模式處理的敵人。因為好萊塢不願去觸碰那些揭露這種危險的不定性的題材,維賓斯基對影片的改寫明顯削弱了這一翻版影片的震撼力。

  西方版的《見鬼》會不會成功取決於西方導演是否認同彭氏兄弟片子的精髓,表現人目擊到的難以形象化的恐懼,並且承認根本沒有辦法去阻止這種恐懼。影片的關鍵亮點是惡夢般殘酷的命運。

  而令人神經高度緊張的亞洲鬼故事,比如《午夜凶鈴》與《見鬼》,尤其是後者,更加願意承認這樣一種可能,即鬼魂每天都與我們同在,我們並不能采取什麽行動來把它們趕走。在日本經典鬼故事片,比如說在小林正樹拍攝的《怪談》中,鬼怪經常能把我們殺死,取得戰鬥的勝利。如果它們放棄陣地,那是出於它們自願的選擇或者是突發奇想。鬼故事歸根結底是對不可顛覆的過去的一種隱喻,《午夜凶鈴》在一定程度上並不是一部恐怖電影,而隻是對舊事物以新形式出現而進行的一種抒情。所有最好的亞洲鬼故事令人心碎,感傷和深思,雖然在這個世界暫時有了一個解決辦法,但在另一個世界,它卻永遠沒有結局。

  在日本及其它東亞國家的文化中,祖先的傳統被緊密地編織到了現實生活中,所以鬼魂的出現並不會象在西方國家那樣令人驚恐。這大概是為什麽西方的鬼故事經常表現出人對鬼的震驚,而亞洲的鬼故事更多地表現人對鬼的敬畏。

  受《午夜凶鈴》與《見鬼》風潮的影響,網絡上還出現了很多有趣的東西方鬼故事的比較。說有人認為西方的鬼喜歡以冬天作為自己的舞台,而東方的鬼卻喜歡在夏天出來溜達。還有人發現西方的幽靈總是死去的人,而在受萬物皆有靈的多神教影響下的東方,一卷錄像帶,一麵鏡子,一棵樹都有可能化身為鬼嚇得你七竅流血。

  西方社會在很久以前就不再認為東方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但現在西方人似乎在重新溫習這個概念,至少在陰氣森森的鬼故事方麵。

  《華盛頓觀察》周刊,2003年第廿七期,2003- 07-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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