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星期一

早晨起來, 頭還是迷迷呼呼的, 雖然這一夜睡的很死,連個夢也沒有, 但一種宿醉的感覺使我就象很久沒睡過似的. 快九點了, 看看窗外, 天陰沉沉的. 我機械式的去洗臉刷牙. 抬頭看看鏡子, 又多了幾根白發, 前天理發, 意大利老頭還特意給我拔了幾根, 但看來越拔越多. 眉間的皺紋也更深了, 老虎, 這種人獨啊，奶奶這樣說過. 鼻毛不剪了, 不會再有人抱怨我的鼻毛了. 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麽S對鼻毛那麽敏感. 惡心, 她是這樣說的.

還有點早, 我不想馬上就走, 但我的筆記本沒開機, 我懶得再啟動, 沒有了隨時可用的台式電腦, 是有點不便. 前天我把電腦給她送了去, 但她還沒買好電腦台, 所以也就沒給她安裝上,過幾天約了再說. 現在寫字台上沒了顯示器, 顯得空蕩蕩的. 以前這還放了張結婚照, 她拿走了, 但上次去她那, 她也沒擺出來, 也許放在箱子底了, 幾十年後翻出來, 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過這張照片. 兩隻杯子放在桌上, 昨天喝果汁和牛奶用的, 忘了洗，粘呼呼的, 我不情願的拿去洗幹淨，晾起來. 之後換了衣服, 從冰箱拿出飯, PASTA,我自己做的RAGU, 很好吃, 比買的要好很多. 上周吃了兩大瓶, 昨天我又新做了,蘑菇, 牛肉, 西紅柿…. 配上細麵條, 一級棒.

我上了車, 還是迷迷呼呼的的感覺, 要是坐車就好了, 可以在車上再睡一會. 現在不行了. 駛出車位, 剛要上過道, 一輛破JETTA突然衝了出來, 我忙刹車減速, 又是那個傻妞, 在車庫開那麽快幹什麽, 我可不想把我的新車刮了. 這車是我這幾個月交的唯一的一次好運. 但C 說我買貴了, T也沒幫我砍價. 還朋友呢, 讓他陪我看看車都不願意. 能怪他什麽呢? 自己的事自己當. 該加油, 沒搞錯吧, 星期一就89, 油價瘋了, 又要多花幾十塊錢在油上, 沒辦法. S為什麽還非要養輛車, 這樣一來手頭就更緊了, 但她認為她生來就該享受這些.

到了公司, 打開信箱, 又是一大堆的新TICKET, 前天客戶他們結帳, 一定又出了不少問題. 數據是髒的, 和新的外部係統的連接也有問題, 帳能平才怪.

“用戶A月中已付清了所有的欠款, 但他的服務還是被停了. 為什麽”

“ER 沒有被處理,….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多的為什麽”… 我嘟囔著， 這一年我都可以出一部”十萬個為什麽了”.

K宣布從這周起休假兩周, 項目這麽緊, 他當頭的道休假了, 去年他借口時間緊, 逼我取消了休假, 使我沒有陪她和她父母去東海岸玩, 她對此一直很不諒解. 但年終K並沒給我很好的評價. 反正沒獎金, 誰在乎, 但這個家夥太不厚道. 象個小科長似的, 在組裏自以為事, 其實沒人伏他,大家都知道他沒什麽本事. 要不是靠裙帶關係, 也就是個一般的程序員. 所以剛過了年, 短短兩個月內組裏有1/3 的人辭職走了, 剩下的也人心浮動. 和我無關, 說來他對我還算客氣, 不然我也會走. 做熟了, 很容易, 現在我家裏的麻煩已經不少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混口飯吃.

下麵這封有點意思, G 正式宣布要走了, 星期五約大家一起去吃飯, 這不是新聞了, C早告訴我了.和他一起來的幾個小哥們都走了, 他能不動心. 年輕人不會忍, 他們也用不著忍.我是有點老了.

十點開會, 大家輪流匯報自己的進展, 項目經理搖頭晃腦地在記錄.又是搬道叉, 搬過來又搬過去,不斷反複. 時間不夠用, 但又這樣浪費. 在這個公司,程序員的壓力最大. 我們是最後的一環, 到時不能按時完成, 責任在我們, 盡管大部分時候是係統分析員根本就不知道客戶要什麽造成的. 項目經理是個廢物, 和K一樣是靠裙帶上來的. 好在這次我沒參與新的開發, 支持現在這個客戶就夠我忙的了.

會議不久就又回到喋喋不休的功能細節的設計上了. 前後矛盾的地方很多, 但沒時間等客戶澄清了. 隻能硬著頭皮做了. 我知道這根本行不通, 記帳和付費係統對客戶太重要了, 任何小事他們都不答應, 為了趕進度就胡來, 到頭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我忍住了, 什麽也沒說, 我知道說了也白說, 對於項目經理,最重要的是按時交付, 其他的他才不管呢.

會議比預定的時間要長很多,但會議室被其它項目的人定了, 他們在外邊等了很久, 終於忍不住來催我們了, 這樣臃長的會議才結束, 沒什麽結果.

該吃飯了. 和往常一樣, C, T 和我在小飯廳中占據了我們常用的靠窗的位子,從這可以看到機場．機場很忙碌，不停的有飛機起降．３年沒坐飛機了，什麽時候可以回一次北京，回去又有什麽意思呢？還是老老實實吃我的ＰＡＳＴＡ吧．

今天我們沒有一上來就討論又有誰要辭職了，這已是這兩個月每天必談的話題．C宣布他決定買下一個3居室的獨立屋, “位置好, 離MALL很近＂他似乎很滿意．＂多少錢＂＂３２萬＂中國人就是這樣直，換個本地人，才不會告訴你呢．Ｃ還滿有錢，他老婆是個護士，打著兩份工，掙錢不少，比Ｃ多．房子，我是死了這心了，家都沒了，還買什麽房子.當初為了房子，沒少打算．省錢，連件象樣的皮衣都不舍的買，可憐蟲．但到頭來雞飛蛋打，我活該．差點忘了，下午要把新房的租約簽了．Ｔ似乎很感興趣，不斷的問些細節．他又不買房，起什麽哄．他現在舒舒服服地住在他舅的房子裏，不用一分錢．他舅回台灣了，嘿，有個在台灣的舅舅也不錯．

Ｊ悄悄的走來，他一般不和我們一起吃飯．這次一定有事．果不其然，他想谘詢有關報稅的事．Ｔ一下有了精神，他來加拿大最久，經驗最多，所以自然要給他人指點迷津一番．接下來是一番關於ＲＳＳＰ，醫療保險費和諸多避稅技巧的說教．我還沒報稅，她催過我，但我要等收到ＲＳＳＰ的表後再報．看著Ｔ眉飛色舞的談他如何精打細算，我忽然感到又可憐又可悲，不僅為他，也是為我自己．小時是想不到要這樣當男人的．放輕鬆點吧，我現在不在乎這些了，不要逼自己，我沒事，我沒事．但我還是聽不下去，我借口有事，吃完了就離開了．我知道我是想回避，回避我連個小男人也當不好的現實，但饒了我吧，起碼現在我就是不想聽這些小男人關心的事．　

開始幹活，我到客戶的機器上研究數據，之後又核對我們的程序．沒發現什麽，但為什麽有些用戶的帳老不平．前台支持的Ｎ打來電話，客戶又催他了，問我有什麽進展．我說還遠不能得出結論，有消息我會告訴他．其實我可用其他借口推回去．但這次客戶是真急了，他們要在這星期把帳單寄出去，所以我也隻好盡早處理．但這問題似乎並不容易解決．　

租約的事也要今天解決，我打電話給公寓管理員，她說我可以下午去簽．我想最多一個小時也就夠了．於是我開車去銀行，開了匯票．XXX一個月，包水電空調，還包一個車位．比我現在住的貴一點，但周圍環境不錯，父母來可以在周圍的公園逛逛．　

天陰得更厲害了．我從高速走，十分鍾就到了，但上下班高峰期不能指望這麽快．公寓的管理員是一個中年婦女，並不十分友善的那種．我把匯票和申請表給她，她看了看，告訴我我有些地方沒添，我這時才注意到除了簽字，我還要告訴他們一大堆我的情況，包括我的開戶銀行．我手忙腳亂的添好表．她向門外指指，告訴我到外麵等一小時，她們要檢查我信用記錄．我有點吃驚，　上次我租房可沒這道手需．但我本能的接受了．還要等一個小時，我不可能按時回去．帳為什麽不平．出了門，給S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要簽約了，她說好．這房子是我們還沒分開時一起選定的．現在我一個人來簽約了．信號不好，聽不清，不久幹脆斷了．第三世界的無線網絡．　

漫無目的的轉了轉，以前很喜歡周圍的環境，有河有湖有公園，還有古老的教堂．但今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到處是一副破敗和景象．我有點懷疑自己是否應該在這裏租房．上了小橋，河麵上有幾塊浮冰，水不再是碧綠色，而是灰白色的，令人做嘔，三三兩兩的野鴨和水鳥在水麵漂浮，象是一些垃圾，毫無生氣．為什麽帳不平．時間還早，我要是不能在四點趕回去，我就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了．我有些後悔下午來了．四層，不吉利，但好在是４０８，死也發．這有其他的公寓，４層的小樓，應該便宜，也許應該租這座樓．誰知道．口渴了，對麵有咖啡店，看看時間，　還有４０分鍾要打發，買了咖啡，坐在窗邊，幾個西人在快樂的聊著什麽，我順手那了份報紙．巴以衝突，ＩＲＡＱ，沒好事．外麵路旁還全是雪，對麵是遊艇俱樂部，但現在不是季節，船全拖在岸上，用布罩起來．還有２０分鍾，沒法趕回去．下雨了，這鬼天氣．我不應該等．太晚了，浪費了４０分鍾了．我最不喜歡等待，但我常等待，我太被動．S比我強．我給公寓管理員打電話，忘了問她的名字，沒關係．她不在，另一個人接的，說了半天才讓他明白我要幹什麽，　回答是他不知道．酷．我又等了會，四點了，要回去．

我離開咖啡店，雨不大，但挺涼．到公寓的辦公室，他們告訴還沒得到銀行的回答．我說我不能等了，他們說沒問題，他們會通知我．我離開，很別扭，還要來一次．上了車，想起錢給了她，　她沒給我發票．打電話，她告訴我匯票的最後一頁就是發票．我將信將疑．　

開車回來，上高速，雨讓我看不太清後麵，路上車明顯增多．我打了並示意並線, 但後麵的一個車沒有一點要讓我的意思，盡管我已到了非並不可的地方．混球．並過去，好懸，手心直出汗．　為什麽檢查信用記錄要這麽長時間．我的記錄不會有問題，但名字，他們不一定知道什麽是姓什麽是名．　

回到公司我又打了個電話給公寓，告訴他們什麽是我的姓什麽是我的名，"好的，我們會通知你．"

回過頭來，繼續研究我的數據．但我的心煩躁的很，這麽點小事都幹不好，S知道又要嘲笑我了．我給了他們錢，可我連名字都忘了問．我啊我，三歲孩子都不如．應該沒事，匯票是開給公寓管理公司的，又不是現金，跑不了．帳為什麽不平．

我看看天，雨下的更大了．沒心思幹活，我決定早回家，但懊惱和自責籠罩著我．我沒吃飯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