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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高與悲憫之雨】李劼:崇高與悲憫:古典歌劇的人文精神和審美景觀(圖)- 雅雨

(2011-02-15 02:02:58) 下一個

【崇高與悲憫之雨】李劼崇高與悲憫:古典歌劇的人文精神和審美景觀
Raining for Majestic and MercyJie Li: Majestic and Mercy: Humanistic Spirit and Aesthetics Landscape in Classical Opera

李劼崇高與悲憫:古典歌劇的人文精神和審美景觀


奧菲歐與尤麗狄茜- 格魯克 - “與賜福的精神起舞”
Gluck "Orfeo ed Euridice"
- Dance of the Blessed Spirits


奧菲歐與尤麗狄茜- 格魯克 - “與賜福的精神起舞”,Joshua Bell演奏
Melodie (Dance of the Blessed Spirits)


奧菲歐與尤麗狄茜
"Orfeo ed Euridice"



  李劼:崇高與悲憫:古典歌劇的人文精神和審美景觀
(博訊北京時間2010312日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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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劇藝術三想之一

    
    
一、從巴洛克時代到莫紮特
    
    
似乎是一種曆史性的對稱,在古希臘戲劇輝煌過後一千多年,在意大利,古羅馬的舊地,開始綻放出古典聲樂藝術之花。十五世紀初葉,當佛羅倫薩人克洛蒂奧.蒙台爾弟(Claudio Monteverdi)寫出曆史上第一部像模像樣的歌劇《俄非歐》(Orfeo)時,沒有人意識到,這將開啟一個什麽樣的藝術時代。一六三七年,曆史上第一個歌劇院,聖卡西亞諾劇院,在威尼斯開幕時,歌劇才剛剛從貴族的府邸走出來。早先的歌劇,全然是華麗的巴洛克風格,並且大都取自於古希臘神話和傳說,以此表示對古希臘戲劇和古羅馬時代的心馳神往。至於一六00年在佛羅倫薩上演的胚胎式歌劇《尤裏迪茜》,更是直接模仿古希臘的悲劇音樂。《尤裏迪茜》和《俄非歐》的共同點在於,都從同一個古希臘神話中演化出來,都在貴族府邸上演,並且都被訴諸華麗壯觀的巴洛克風格,作為豪華奢侈的貴族娛樂。
    
    
巴洛克時期的歌劇,通常由出身貧寒的閹人演唱。在形式上,起先以宣敘調為主,及至巴洛克晚期開始出現詠歎調。歌劇演員由此得以在舞台上一展聲樂技巧。聲樂,自此開始變成一門嶄新的藝術,並且自然而然地喧賓奪主,致使歌劇的劇情,日漸退居其次。不過,這一時期最具經典意味的歌劇作曲家,卻不是意大利人,而是德國音樂家亨德爾(G.F.Handel,1685-1759)。亨德爾一生當中創作了幾十部歌劇,風靡亨德爾所居住的英國數十年,期間的名作《奧蘭多》(Orlando),直接影響到莫紮特的創作;而後期作品《狄奧多拉》(Theodora)裏殉難的那位基督徒女主角,庶幾可以看作是貝裏尼《諾爾瑪》(Nonmar)裏的女英雄、威爾弟《阿依達》(Aida)裏的女公主的先驅形象。亨德爾的清唱劇《彌賽亞》(Messiah),更是一部傳世傑作,數百年來,經久不衰。倘若要指出亨德爾與同時期的意大利歌劇作曲家的異同,那麽除了在歌劇藝術所抵達的成就上遠勝於彼,尚有文化淵源上的區別。與巴洛克時期的意大利歌劇通常汲取古希臘戲劇和神話不同,亨德爾以《聖經》故事以及基督教人物,作為靈感的滋養。至此,歐洲文化的兩大源頭,古希臘和基督教,在歌劇舞台上匯集到一起。前者在歌劇史上演化出英雄主題,後者滋養了歌劇作曲家的悲憫情懷。
    
    
在巴洛克時期形成的歌劇藝術,步入古典時期之後,開始出現劃時代的經典作品。沃爾夫岡.莫紮特(W.A.Mozart,1758-91)無疑是這一時期的首席大家。神童莫紮特天性赤子,所作樂曲乃天籟之聲。其歌劇作品與巴洛克諸子的最大不同之處在於,不再追隨古希臘或者基督教的宗教故事,而是取自日常情愛,世俗人生。同樣饒有意味的是,莫紮特的歌劇,幾乎都是喜劇,或曰:喜歌劇(opera buffa),不管事實上摻雜多少悲劇因素。諸如《費加羅的婚禮》(Le Nozze di Figaro), 《女人心》(Cosi fan tutti), 《唐璜》(Don Giovani),《魔笛》(Die Zauberflöte)。其實,莫紮特早在二十三歲的時候,寫過一部悲劇歌劇《查蒂》(Zaide,另譯《後宮誘逃》),或曰:莊歌劇(opera seria);但他還沒寫完便丟棄一邊,再也不予理會。此作直到莫紮特逝世二百五十年之後,才在紐約的時代華納大廈上演。筆者曾經撰文,《從莫紮特歌劇[查蒂]的另類排演看美國左瘋美學》,對該劇加以分析如次:
    
    
無論從莫紮特的器樂作品還是聲樂作品中,都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特點,天真無邪是其主導。莫紮特在他的作品中,始終是個一個快樂的大孩子。他不想長大,也拒絕長大。也許剛剛開始寫作《查蒂》的時候,莫紮特是帶著一種好玩的心態進入土耳其後宮的。可是寫著寫著,莫紮特覺得不對勁了。因為這部歌劇不知不覺地在走向悲劇。而悲劇,意味著長大。孩童與悲劇是不相諧的。悲劇是成人的標誌。莫紮特本能地感覺到,孩子是他的本色。他不能悲劇,不能長大。一悲劇一長大,莫紮特的生命也就結束了。悲劇,長大,對於莫紮特來說,全都跟死亡相關聯。而事實上,當莫紮特十分投入地寫作他的《安魂曲》時,還沒寫完,死神就降臨了,或者說,上帝就把他召回去了。
    
    
莫紮特在歌劇創作上的遺棄悲劇易轍喜劇,與其說是追隨本性,不如說是本性使然。好萊塢的奧斯卡獲獎片《莫紮特傳》,相當傳神地展示了莫紮特獨具的朗聲高笑。既是赤子開懷,又有靈氣充沛。那樣的笑聲,見諸莫紮特的每一部歌劇。從某種意義上說,莫紮特的歌劇,與莎士比亞的喜劇,異曲同工;都是對沉重的世事,做透明的旁觀。有許多悲劇,拉開距離觀照,都具有喜劇意味。就此而言,莫紮特有如一個嘻嘻哈哈哈的天使,飛翔於天空,撒笑於人世。場麵是熱鬧的,旋律是輕鬆的。似乎沒有一件事情理當淚流滿麵,任何不公,哪怕作孽,最終都會有分教;善善惡惡,自有報應。
    
    
同樣的題材,同樣被訴諸輕輕鬆鬆的喜歌劇,比較莫紮特《費加羅的婚禮》和意大利作曲家羅西尼(Rossini)的《塞爾維亞的理發師》(Il Barbiere di Siviglia),《費加羅的婚禮》顯然更為輕鬆,更加詼諧,也更是天然渾成。在窗下唱小夜曲那樣的細節,在莫紮特會變成《唐璜》裏的喜劇場麵,在羅西尼卻煞有介事地一展騎士式的浪漫。喜劇應有的幽默,通常既忌諱過份的悲壯,又不宜過度的浪漫。倘若要統計觀眾的笑聲,相信《費加羅的婚禮》遠比《塞爾維亞的理發師》得分要高。王公貴族在《塞爾維亞的理發師》是浪漫主角,而在《費加羅的婚禮》中,卻是挕揄對象。這倒並非是說,《費》劇更具喜劇性,而是意指《費》劇具有《塞》劇所沒有的豐富性。《費》劇並非僅止於浪漫情愛,而是將各種心緒俗念和形形色色的眾生相,編織成一個絢麗多姿的舞台,一部浩瀚而又輕盈的聲樂巨作。舉例說來,《塞》劇最亮麗的女高音詠歎調,是羅西娜的《我聽到美妙的歌聲》(Una Voce Poco Fa);《費》劇最令人難忘的女高音詠歎調,則是伯爵夫人的《美好時光何在》(Dove sono i bei momenti)。前者充滿青春期的騷動不安,後者卻頗具閱世貴婦的雍容優雅。兩者在劇中的差異在於:羅西娜的詠歎,庶幾構成整個《塞》劇的浪漫基調;而伯爵夫人那一聲聲幽幽然的落寞情懷,卻隻不過是《費》劇幽默基調的陪襯。似乎是生怕觀眾和聽眾不理解其陪襯意味,伯爵夫人詠歎時的器樂伴奏,被莫紮特故意訴諸反差極強的詼諧旋律;宛如一群趴在窗台上偷窺偷聽的孩子,在伯爵夫人幽幽然之際,竊笑不已。
    
    
不能說《費》劇不嚴肅,要不然當初上演時,就不會被宮廷橫挑鼻子豎挑眼;但也不能說《費》劇很嚴肅,因為莫紮特根本無意於批判什麽,而隻是覺得人世間的種種煩惱,十分有趣。因此,《費》劇的亮點不在於詠歎調的如何出色,而在於許多場麵的充滿喜劇性。劇中占有很大比例的重唱,成為該劇的主要構架。籍此,《費》劇栩栩如生地刻畫了人世間的眾生相,連同意趣相異的微妙心態。劇中最為著名的那段男中音,《再不要去做情郎》(Non piu andrai farfallone amoroso),被理所當然地訴諸不無戲謔的曲調。最令人莞爾的是,男仆凱魯比諾,竟然唱出了一曲女高音:《你們可知道愛情是怎麽一回事?(Voi che sapete che cosa é amor)。就像莎士比亞戲劇中的人物台詞,由於經常正話反說,反話正說,讓人很難分清,此時此刻究竟是在讚揚還是在調侃;莫紮特在《費加羅婚禮》中所寫的諸多詠歎,也具有同樣的效果。區別或許在於,那在莎士比亞是意味深長,而在莫紮特卻是無心快語。
    
    
若要追隨莫紮特那顆小鳥一般自由飛翔的心靈,無疑相當困難,並且吃力不討好。那可是個隨時隨地都會讓人跌破眼鏡的精靈。想想看吧,歌劇《唐璜》的序曲,竟然是莫紮特在正式開演前的夜晚,僅花幾小時功夫隨手寫成的。據說,樂譜下發到樂隊之際,墨跡未幹。《唐璜》於一七八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在布拉格首演。翌年的五月七日,當該劇在維也納首演時,莫紮特為扮演艾維拉的女高音卡塔裏娜•卡拉利耶裏(Catarina Cavalieri),在其詠歎調《多深的罪孽......(In quali eccessi...)後麵,又特地添加了一段《這個壞人背叛了我》(Mi tradì quell' alma ingrate)。這可能是莫紮特最饒有意味的一次無心插柳,好像是這位天才預料到歌劇的詠歎調具有獨立發展前景似的。二百年以後,從舞台上的獨唱音樂會,到錄音灌製,膠木唱片,CD音響,歌劇的詠歎調儼然成為獨立於歌劇之外的聲樂藝術;風靡全球,萬眾盛享。而當年莫紮特添加的那段詠歎,則成為《唐璜》一劇最著名的女高音經典。瑪麗亞.卡拉斯在她晚期的一輯精選專集裏,惟一看中的一個莫紮特歌劇選曲,便是《這個壞人背叛了我》。這也可說是天才之間的心有靈犀。
    
    
比起《費加羅的婚禮》處處搞笑,《唐璜》的笑聲裏含有相當凝重的女人眼淚。一聲聲譴責男人負心的詠歎,弄得莫紮特在劇中不知不覺地變得沉重起來。最後,石門洞開,一襲黑衣緊裹的雕像肅然現身,迫使莫紮特不得不將那個花花公子,送入地獄。有人將黑衣雕像的出現,聯係到莫紮特之於亡父的緬想。其實,那個形象更具死神的象征意味。用死神來解決一個墮落的男人,雖然大快人心,卻畢竟不再輕鬆。至於花花公子唐璜,與其說是個流氓,不如說是個病人。倘若唐.喬萬尼有幸活到二00九年,完全可以像老虎伍茲那樣獲得應有的治療。那首《唐璜小夜曲》(Deh vieni alla finestra)倘若由老虎伍茲唱出,或許比唐.喬萬尼更具喜劇效果。更不用說,由克林頓總統在白宮執掌大權期間,靠著橢圓形辦公桌輕輕哼出。莫紮特本意顯然是想跟花花公子開個玩笑,要不然不會讓那個風趣的跟班列波萊洛,以誠懇的男低音向受害者奧薇拉唱出那首《花名冊之歌》(Madamina, il catalogo questo)。這與其說是譴責,不如說是戲謔。尤其是奧薇拉那顆迷戀於唐璜的癡心,讓人很難相信,花花公子的縱橫情場,全都是男人的不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莫紮特雖然沒有如此直截了當,但從奧薇拉的一聲聲詠歎裏,人們也足以窺見一斑。
    
    
似乎作為情場恩怨並非全然都是男人作孽的一個反證,《唐璜》裏的村姑采麗娜,一麵與唐璜調情,一麵安慰未婚夫。采麗娜的那首詠歎《藥師之歌》 (Vedrai, carino),當與班列波萊洛的《花名冊之歌》,互照互證。比起采花大盜唐.喬萬尼,采麗娜固然天真稚嫩,但女人的花花心思和哄騙情郎時的花言巧語,照樣吃吃地洋溢在那曲詠歎裏。莎士比亞在《哈姆雷特》裏感歎道:女人啊,你的名字是軟弱;莫紮特在《唐璜》裏則讓采麗娜自己唱出,女人的軟弱究竟是什麽。在唐.喬萬尼的《唐璜小夜曲》、班列波萊洛的《花名冊之歌》、采麗娜的《藥師之歌》的三重對照之下,多情男子奧塔維歐的那曲《我親愛的寶貝》(I1 mio tesoro intanti),究竟含有多少真摯情意,或許隻有天知地知奧塔維歐自己知道了。顯然,莫紮特深知這份情感的彌足珍貴,寫得相當用心,致使該曲成為男高音的經典試金石。至於奧塔維歐所戀的安娜,未來可能會在婚前還是在婚後、會像奧薇拉那樣唱出《這個壞人背叛了我》,當然也隻有安娜自己知道了。一出莊諧相濟的《唐璜》,幾乎唱出了人世間男女情愛的全部秘密。這可能是莫紮特歌劇的無與倫比之處,一如莎士比亞的無可企及。
    
    
莫紮特的最後一部歌劇《魔笛》,乃是他的命運之作。音樂天使莫紮特當初本能地回避《查蒂》那樣的悲劇,結果一不小心,陷入了《魔笛》交織著光明與黑暗、神明與魔鬼、愛情和死亡的曆險。這樣的曆險在後來風靡全世界的《哈利波特》係列,可以寫得童心煌煌,並且沒完沒了;但在被命運折磨的神童莫紮特,卻寫得相當沉重。雖然最後的結局是皆大歡喜,但那樣的歡慶,卻實在是來之不易,甚至可以說,十分勉強。莫紮特在《費加羅的婚禮》裏是生龍活虎的,在《唐璜》裏是機智幽默的,可是在《魔笛》裏,卻是輾轉掙紮的。《唐璜》中那道地獄之門轟然洞開之後,不僅把花花公子帶進了地獄,似乎也把沉重的命運,扔給了莫紮特本人。那樣的命運是,神童要麽長大,要麽隻好讓上帝召回。
    
    
應該提及,莫紮特在寫作最後一部歌劇《魔笛》的同時,正在寫作另外一部別世之作,《安魂曲》。這兩部作品具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都是靈魂與命運的搏鬥。那顆拒絕長大的心靈,伴隨著不願流於世俗的高傲,既在《安魂曲》時而輕盈時而凝重時而快樂時而無奈的旋律中翻飛,又在《魔笛》的諸多詠歎裏徘徊不已。於是,快樂的費加羅變成了懵懂的捕鳥人,《再不要去做情郎》演變成《我是一個快樂捕鳥人》(Der Vogelfanger bin ich ia)。在《唐璜》裏扮演情種的奧塔維歐變成了古埃及王子塔米諾,隻是塔米諾向戀人帕米娜所唱的那曲詠歎《迷人的畫像》(Dies Bildnis ist bezaubernd schon),雖然優美,卻不及奧塔維歐的那首《我親愛的寶貝》來得動人。該劇最為亮麗的詠歎,是由夜後唱出的那首著名的花腔女高音,《仇恨的火焰》 (Der Holle Rache kocht in meinem Herzen)。雖然王子和捕鳥人最終全都雙雙抱得美人歸,但愛情的詠歎卻不如複仇的怒火來得高揚。按說,帕米娜的愛情詠歎,尤其是誤會王子變心時唱出的那首《我知道,一切都成了過去》(Achich fuhl'ses ist verschwunden),楚楚動人。更不用說,帕米娜與王子的兩重唱《那些感受到愛情的男人》(Bei Mannern welche Liebe fuhlen),乃是纏綿柔美的經典情歌。但所有這些,全都及不上夜後在F音域唱出的那種足以刺破夜空的激昂。這或許是莫紮特下意識的流露:意識到命運有如過於沉重的夜色,或者極其濃厚的烏雲,正在朝象征著詩性存在的明月般皎潔的愛情,悄然覆蓋過去。愛情的詩意部分在不知不覺地褪色,而愛情的另一麵,即日常的世俗婚姻,卻越來越茁壯;有如一群小雞,捕鳥人帕帕蓋諾和戀人帕帕蓋娜的內心深處,嘰嘰喳喳個不停。最後,在詩意十足的天空裏飛翔的天使,終於頹然掉落在地。世俗的人生,像一頭猛虎似地,將莫紮特撲到。於是,《魔笛》不得不以帕帕蓋諾和帕帕蓋娜的兩重唱,宣告愛情最終獲得了什麽樣的勝利。那首世俗實惠的《帕,帕,帕,帕帕蓋娜!》(PapapaPapagena),仿佛是莫紮特臨終之前,向世人道出的一聲祝福:大家好好過日子吧,豐衣足食,多子多孫,如此等等。
    
    
倘若可以將莫紮特的最後兩部作品,看作是留贈世人的遺言,那麽與其說是《安魂曲》,不如說是《魔笛》最後的那首兩重唱《帕,帕,帕,帕帕蓋娜!》。寫完《魔笛》的莫紮特,疲憊不堪。沒有人能夠戰勝命運,俄狄浦斯戰勝不了,莫紮特也同樣如此。仿佛在《唐璜》裏,已然將世俗人生寫盡唱絕,莫紮特要麽屈從命運,成為世俗人間的驕子;要麽忤逆天意,經過一番掙紮之後,被上帝從人世間悄然召回。此番掙紮,既見諸《安魂曲》,又見諸《魔笛》。《魔笛》算是寫完了,但最後的歡慶,卻不是詩意的飛翔,而是世俗的勝利。隻是《安魂曲》卻無法與世俗作任何妥協,莫紮特因此隻好寫著寫著,最後不得不聽憑其靈魂隨著旋律漸漸飛升,黯然離世。
    
    
毋庸置疑,以後的歌劇,無法從《安魂曲》所抵達的精神高度起步,而惟有從《帕,帕,帕,帕帕蓋娜!》所標記的世俗人生出發。《卡門》,《茶花女》,《鄉村騎士》,《托斯卡》,《波希米亞人》,《蝴蝶夫人》,再浪漫也不得不腳踏實地於人世間。存在的詩意不再徜徉於莫紮特歌劇飛翔過的天空,而是散落到凡夫俗子的日常人生,由歌劇作曲家憑借自己的靈感去拾掇。莫紮特歌劇裏那種因為心靈純淨而抵達的洞見透明,在後來的浪漫歌劇裏,紛紛變成了情侶們在死神麵前不顧一切的燃起火炬。死亡,成為愛情的同義語。帕帕蓋諾和帕帕蓋娜若想要愛得詩意盎然,就得變成唐豪塞和卡門,阿爾弗萊多和薇奧麗塔,圖裏杜和桑圖紮,馬裏奧和托斯卡,魯道夫和咪咪,平克和喬喬桑。由此可見,莫紮特之於世俗人生那種詩意盎然的觀照,開啟了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初葉的歌劇黃金時代。 [博訊來稿](博訊 box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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