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紅荷撲通地跪下,拉著歐陽的手泣不成聲:“歐陽啊,求求您,救救我的麥麥吧!”歐陽扶起馬紅荷說:“你這樣叫我怎麽說話呢?起來吧!”等馬紅荷坐回到椅子裏,歐陽說:“這幅素描是我畫的,和那些年輕的時候畫的其他畫一起保存到現在,如今就送給你們吧。紙張已經很脆了,要用心保管才行。這畫裏的人我見過一麵,關於他們的故事,今天很晚了,明兒個午飯後你們再來,我會詳細地說給你們聽。”王景趕緊說到:“明兒個我來接您上我家去吃午飯,以表示我們對您的謝意,還請您賞光啊。”歐陽說:“不用了,我的腿腳不靈便,再說我吃素幾十年了,不麻煩你們,心意我領了。”馬紅荷急忙說:“我給您全部做素食,您腿腳不靈便,讓王景背著您。我們是晚輩,一直都很尊敬您,您能來我家吃飯,也是我們的榮幸。再說了,讓麥麥也見見您吧,或許我們還真是被緣份牽著呢,請您一定來啊!”歐陽想了想,還是答應了。然後請王景去院子裏幫她提了一筐碳進來,往火爐裏加了一些,說是晚上可能會睡得晚一些。
走出歐陽的家,王景說:“老馬,我看歐陽孤零零的一個人怪可憐的。一輩子經曆了戰亂和文革,還能健健康康地活到這把年紀,要是沒有包容天地的心態,一個女人家是不容易走到今天的。我剛才看到她家裏的煤快沒有了,明兒個我問問村長啥時候給拉煤,院子裏也沒有個照明燈,這怎麽行呢?要是村裏不給裝一個,我就給她裝,幾米電線一個燈頭的事兒。”馬紅荷當然表示讚同,還說:“我們兩個的父母都走得早,想盡個孝道還沒有機會了呢,隻要她願意讓咱們照顧,咱就當積德了……”
泉泉趴在桌子上正迷糊著,阿爸阿媽回來有讓他來了精神頭兒。“俺伯給了信號了,已經平安到家。怕雪下得大俺伯看不清,我拿著大手電回了三次信號。你們呢,那歐陽怎麽說了?她家什麽樣兒啊?阿爸手裏拿著什麽紙給我看看!”王景身後的馬紅荷趕緊拽了拽王景的後衣襟,王景會意地回答泉泉說:“今天晚了,歐陽說明天來我家才說事兒。因為她吃素,你明天早上和我上街去買菜,然後我倆一起去接歐陽,現在去睡覺。”然後找了一高處放好那張畫。
第二天晌午,王景和泉泉接來了歐陽,馬紅荷已經做好了一桌素菜:一大盤素餡兒的水餃,涼拌菠菜粉皮兒,酸菜燉粉條兒,紅燒豆腐,鹵水大白菜,還有幾個小碗兒裝著的泡菜:糖醋白蘿卜,酸辣豆角,香油韭花醬拌胡蘿卜絲,黃豆芽拌海帶絲,馬紅荷把這些菜一一介紹給歐陽聽,還說不好嚼爛的菜都已經切得很細了,又端過來一個套著罩子的暖鍋說:“這用土豆、西紅柿煮的湯。今兒個您別客氣,揀合您口味的多吃一點兒。”歐陽微笑著直點頭:“讓你們破費了,這季節素菜不便宜呢。小馬一定是一早就起來忙活了,謝謝你們。”馬紅荷這個賢淑的女人處處都為歐陽能吃好這餐飯著想,讓歐陽心裏很是感激,她明白這家人不僅僅是因為需要她才款待她,因為這原本就是勤勞、樸實、善良的一家人。歐陽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這麽豐富的一餐飯,大約有大半個世紀了吧。她盡力地不想過去的事兒,感覺今天的胃口很好,她要享受這難得的一餐。
飯後,王景夫妻收拾廚房去了,泉泉把奶茶端來放在歐陽的麵前。歐陽忽然間感慨萬分: “本該是多麽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啊,麥麥這個苦命的丫頭偏偏選中了來這一家。人心頭的恩恩怨怨到底需要多久才可以化解呢?難道那奈何橋上的夢婆湯喝了也不能忘記前生的情仇?我自己的前世又是怎樣的呢?今生的孤獨又是前世的什麽因緣造成的呢?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修了大半輩子的靜心,可是這會兒怎麽又執著起來了呢?南摩觀世音菩薩……”歐陽從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在心裏念誦著觀音菩薩的名號。
大家坐在桌前,每個人麵前都有一碗香噴噴的奶茶。歐陽打開帶來的包,拿出一付紅紙黑字的對聯說:“我沒有什麽好送給你們的,快要過春節了,昨晚上我寫了一付對聯,希望你們不嫌棄。”又拿出一個用紅紙包著的小紅辣椒模樣的掛件說:“這是一個紅玉雕成的小辣椒,年份很久了,繩子要得換一根再戴,就送給泉泉保平安吧。”泉泉雙手接過來,高興地說:“謝謝歐陽!”王景站起來直擺手:“歐陽,這使不得,這麽貴重的東西,娃娃家受不起,您還是自己留著吧!還有,泉泉!歐陽不是你能稱呼的,你要叫奶奶!”“別跟我客氣,稱呼什麽都行。這個玉椒我用不上,送給孩子圖個吉利,保管了一輩子,累著呢。這還有一個香荷包,是當年黃家的侍女瑩瑩做給我的,我想把它送給麥麥。”馬紅荷接過荷包,看到荷包上精美的繡工,發出嘖嘖地稱讚。
歐陽端起碗喝了一口奶茶,語氣更加柔和地接著說:“昨晚我給你們的畫兒,上麵的三口人,加上黃家的侍女瑩瑩,他們是一家人。記得有一次,瑩瑩的男人帶著一對孿生的孩子到黃家看瑩瑩,那是很恩愛的一家人,一兒一女非常可愛,我都羨慕呢。等他們走了之後,瑩瑩求我給她畫一幅畫,說是可以借畫解相思。隻可惜,我還沒有畫完,瑩瑩就死了。”說到這裏,歐陽又喝了一口奶茶,端著小碗的手顫抖著。
聽了歐陽的話,一家人麵麵相覷 。坐在離火爐最近處的麥麥卻好像睡著了,放在懷裏的辮子依然一絲不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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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等等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