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娜的故事 （四）：弗朗西斯

    蘇珊娜是穿了高中畢業生舞會PROM 的公主或皇後才穿的禮裙去參加朋友聚會的。裙子是黑色的，無限高雅之中又隱約透露出她近乎完美的體型。濃妝過的麵頰上一張櫻桃小嘴被唇膏圖抹的鮮紅無比，精心粘接過的黑色濃密的假睫毛曲曲彎彎，覆蓋著一雙嫵媚，淡藍的大大的眼睛。無怪我會看呆了，天生的麗質加上酷愛運動，平日的蘇珊娜一貫素顏，頂多塗塗嘴唇，經常是腳踩一雙Sneakers，走起路來一陣風。

    這還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見親愛的蘇珊娜 Dress up。 甚至在最後那次盛大的分離告別晚會上，我都沒有再見到過。

    直覺告訴我，今天的盛裝與那個叫弗朗西斯的有關。

    在我與蘇珊娜共同相處的那些日子裏，每到晚上，朋友眾多的她都會平均接上四至五個電話。其中有一個打來的最經常，蘇珊娜可以與之一煲就是一小時之久。很快我知道，那是弗朗西斯打來的。蘇珊娜的異性密友。有幾次蘇珊娜曾向我轉達弗朗西斯的簡短問候，多是在電話結束前的尾聲中。可神秘的男友至今卻一直還未顯現過身影。

    我們的小紅車剛停在主持聚會的蘇珊娜朋友家的樓下，一位看似在外等候了些許時辰的男子迎了上來。他先擁抱了蘇珊娜，用低沉悅耳的男中音對她說：“蘇珊，你們來了。”然後轉過身，微笑著向我打招呼。我注意到他稱呼的是 “蘇珊”，與我們眾人甚至包括我的老板都不同。蘇珊娜輕聲告訴我：“這就是弗朗西斯。”我忽然好奇的發現，蘇珊娜的眼裏此時流露出一絲無限的溫柔。尤其是當她轉過臉看著弗朗西斯時，美麗的麵龐居然像少女般還帶上了幾分羞澀。我不禁暗自偷笑，這哪像她平時。我所知道的蘇珊娜除了喜歡跑跑跳跳，還是一個非常幽默詼諧的人。比如她經常調侃她的好友我的老板“是個有潔癖的人”，曾帶我突擊抽查老板的家，“看看清潔衛生保持的如何。” 我時時被她風趣的話語逗得捧腹大笑。今天的她實在是有些特別。

    邊想邊去回應弗朗西斯的問候。因為他個子很高，我需微微抬頭仰視。這一望，神差點沒回來：我還以為是“湯姆 – 克魯斯”現身眼前了！不過湯姆膚色要略深些，性情更硬派些，而眼前的這位則膚色白皙，溫文儒雅。弗朗西斯是法裔，有著典型的法式風流倜儻與高雅的紳士風度。他的微笑簡直可以攝——魂！我很快發現自己的失神，自覺好笑。不過誰讓他屬於那種——“可以迷倒一大片”的那一類少數人呢。無怪乎弄得蘇珊娜也神魂顛倒。

    當我與蘇珊娜 還有弗朗西斯一起走進朋友的家時，其他幾戶人家均已到齊。聚會的午餐很豐盛，主人精心烹製的一道道食物引得眾人讚口不絕。席間因為隻有我是新人，其他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大家都盡量熱情地招呼我。忽然蘇珊娜微笑著向我提議：“把那天IKEA 的奇遇講給在座的人們聽聽。” 我有些猶豫，卻看見蘇珊娜與弗朗西斯同時再向我遞來鼓勵的目光，想想後於是就緩緩地，盡量簡單扼要地把那天如何決定去買床，如何途中走失，而後卻又遇見貴人得救的經過重述了一遍。看到人們那樣專注的聽我講述，隨後又報以熱烈的掌聲，我禁不住被大家的友好情誼所感動。

    聚會結束時，每個人一一擁抱吻別。弗朗西斯是最後一個與我和蘇珊娜道別的。然後蘇珊娜送我回公寓。路上我告訴她，她的弗朗西斯幾乎太完美了。她娓娓向我道來一個美麗而淒婉的故事：

    蘇珊娜與弗朗西斯是相識二十幾年的好朋友。年輕時的蘇珊娜像我們今天從國內來到這裏一樣，從德國來到現在的這所城市，然後很快地找到一份教書的工作。而弗蘭西斯則在另一所學校也作同樣的工作。共同的工作性質使他們很快變成了摯友。兩個人各自都有過自己的家庭和子女。克裏斯的父親是一個自負又自私的人，憧憬自由的蘇珊娜因為無法忍受他的極端的控製欲，一天帶著年幼的兒子離開了家。。。弗朗西斯後來也是一人獨居。他們之間的深厚友情是多年來蘇珊娜獨自一人帶大兒子克裏斯的精神支柱。“我很愛弗朗西斯。”蘇珊娜告訴我。“和他結婚呀！”我催促說。“弗朗西斯不願意。”蘇珊娜有些傷感的回答。

    我很替蘇珊娜難過。同時腦子裏湧現出一幅遙遠而美麗的圖畫：二十多年前的蘇珊娜與弗朗西斯走在一起， 一對近乎完美的金童玉女。。。可是，可是，生活不總是按著應有的軌道去運轉。沒關係，好朋友不一定就要結婚。我安慰她。

 

（待續。青衣，11-16-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