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場不該發生的邂逅 (5-1)
從灰狗上下來,天已黃昏。傳教士四下裏張望,不見兄長的影子。
“先等一下,不行再打電話。”話音剛落,他擊掌一笑,“瞧,我哥哥來了。
一輛紅色敞篷車在我們麵前停下,伸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腦袋。與傳教士眉眼掛相,卻略胖,也更白淨些。他笑著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剛給麗莎做完子宮切除手術。”
他是動物醫生,麗莎應該是某種雌性動物。動物醫生同我親切握手,一見如故的樣子,我頓時釋然。那時候我和傳教士的交情尚處於初級階段,共同坐過兩次灰狗而已,僅憑這點關係,要在他兄長這裏蹭住蹭吃喝,我自然心虛得很。
坐了一天一夜的灰狗,兩人都風塵仆仆麵有饑色。
“你們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飯。”動物醫生體察民情,又問我:“你喜歡伊朗菜嗎?”
伊朗菜我沒吃過,無從知道喜歡與否,不過有得吃就好,我趕緊點頭。
餐館裏麵布置得很波斯。手工地毯,掛毯鋪天蓋地,滿屋子波斯音樂低回,侍者均清一色的大布包頭,胡須濃密。菜很大一盤地端上來,羊肉牛肉雞肉都有。我尤其喜歡那盤紅花米飯,白白的米粒上掛滿紫紅色,香氣撲鼻。來美國幾個月,頭回吃上這等正經的飯菜,我開懷狠吃,淑女形象蕩然無存。民以食為天,先吃了再說,那形象又飽不了肚子。
動物醫生的家盤踞在一個山頭上,麵臨大海,三層樓,五間臥室七個廁所。我思考良久,就他一個人住,要七個廁所幹嘛?而且這麽一個有錢人又好的帥哥,怎麽弄成了大齡未婚青年?在美國不作興打探人家的隱私,但我實在憋不住心裏的好奇,私下找傳教士問究竟。
傳教士遲疑片刻,閃爍其詞:“我猜他想找一位教友,這在小鎮上不太容易。”
這個鎮子三麵臨海,初夏的陽光滿天金燦,照得蒼藍的海水波光粼粼,圓弧形的海岸線伸向遠方,水天一色。我每天坐在臨海的陽台上,看天藍藍海藍藍,看雲卷雲舒,看日出日落,看潮漲潮退,越看內心越沉重。
“鎮上沒一家中餐館,沒我的工可打。”我急呀。
“急什麽?你先休息幾天再說。”他們不急。
“再等下去,這邊的學生也放假了,找工就更困難了。”我不能不急呀。
“什麽事都急不來,一切都在上帝的掌握之中。”他們抬出上帝來唬我,“下個靈體日就在這星期天,等從教堂回來,事情就會明朗。”
靈體日,聽起來很是深奧。我兩眼望著牆壁茫然。
傳教士解釋:“在我們的教曆上,每隔九天會出現一個靈體日,這是先知們根據上帝的意思定下的。靈體日的落日時分一到,我們都必須上教堂祈禱。”
李天豫是一個具有鑽研精神的人,凡事要搞個究竟,他追問我:
“這種信仰我從沒聽說過,你說它究竟是個什麽教?”
“人家都是周日上午做禮拜,他們每九天做一次禮拜,日落時分做。”我答。
“任何一種宗教都是一種深刻的世界觀,包含豐富的文化底蘊,看問題豈能隻看表麵?”李天豫批評我的膚淺。
我再往深入想,終於一拍腦門子想起來了:“這個教確實與眾不同,他們有好些劍走偏鋒的教義:不準抽煙喝酒,不準婚前同居,不準同性戀,不準婚外情婚外性。”
“這還差不多。”李天豫嘿嘿大笑,與其說滿意,不如說放心。
鎮上沒他們的教堂。靈體日過組織生活,要麽開車去另一個鎮,要麽坐火車去紐約。
“我們這次開車去紐約,順便帶你去玩玩。”動物醫生宣布。
“你隻管上教堂,以後的事,上帝自有安排。”傳教士在旁補充一句,眼神鬼祟。
我一個無神論者,總不至於愚昧到把找工的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不過跟他們去趟紐約,沒什麽不好,就算找不到工作,總長得成見識吧。
他們兄弟二人一律西裝革履;我挑了一件紅花綠葉盤扣立領無袖真絲衫,再配上亞麻布的大紅長裙,通體體現中國特色。
中午正待出發,突然有人呼動物醫生。放下電話,他麵帶難色地說:“實在抱歉,戴安娜高齡難產,我必須趕去醫院為她做剖腹手術,隻得委屈你們自己坐火車去紐約。”聽來,他的患者全都有名有姓。這位竟與戴妃同名,真逗。
傳教士沒有駕照,開不得車。在人人都有駕照的美國,他怎麽沒有?隻能說,這種受上帝照耀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火車行進一小時,到達曼哈頓的中央車站。初夏的紐約,陽光明媚,樹葉閃爍著綠寶石般的光輝。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摩天大樓拔地而起,不是一幢兩幢,而是成群結夥的壯觀。我敞開眼睛,四處張望不贏。
傳教士心情極好:“時間還有的是,你想逛哪條街?”
“五大道在哪裏?”我揀最著名的問。
“前麵就是。”他手一指。
赫赫有名的五大道上,布滿了世界名牌專賣店,沿街的櫥窗展示千奇百怪,精彩紛呈。我們囊中羞澀,隻敢小心翼翼地沿街走,並不進入店內。在一座樓前,傳教士卻突然停下腳步:“我一個老朋友在這工作,我們進去跟他打聲招呼吧。”
店麵是大塊石頭砌成的,門楣高得不得了,櫥窗裏擺滿亮閃閃的鑽石,華貴奪目。裏麵那個高大的店堂,石柱林立,像極了電影裏羅馬帝國長老們開會議事的地方。
“這……這是哪兒?”我屏住呼吸,悄悄問。
“你聽說過沒有,──第凡內珠寶店。”傳教士也低聲告訴我。
第凡內珠寶店?即使沒怎麽接觸過珠寶,這大名也不知從哪兒輸入過我的記憶。
我跟在他身後,躡手躡腳地穿過層層珠光寶氣,來到他老朋友的辦公室。一個三十來歲的體麵男人打開門,二話不說,上來就和傳教士親切擁抱:“夥計,你來得真巧,平時周末我不上班。今天有位老客戶專程從歐洲飛來買東西……”
據傳教士介紹,他與這人的友誼可以追溯到中學時代,他們曾在同一個拉拉隊共事,“他是副隊長,我是隊長,我們所領導的拉拉隊當時名震校園內外。”
“頭次聽說,拉拉隊裏還有男生。”我奇怪得很。
“我們是女籃拉拉隊,當然得男生才能勝任。”傳教士笑得一個得意。
拉拉隊屬於美國特有的文化現象。一個成功的拉拉隊隊長,不止威震敵膽,據說甚至被名校特招。傳教士當年混進哈佛,不知是否靠的這一手?一直沒顧著向他求證,對他的疑問實在太多,每次我隻能揀要緊的問。
寒暄了一陣,副隊長得去陪客戶了,卻不肯放我們走:“難得見一次麵,你們千萬別走,等我回來再聊聊。”他態度懇切,不容傳教士分辨。
陪完客戶歸來,副隊長麵色紅潤,又產生一個新主張:“我想請你們去小意大利城吃飯。”
“謝謝邀請,隻怕時間來不及,我們七點鍾必須趕到七十九街。”傳教士推辭。
“現在四點還不到,吃頓飯時間綽綽有餘。放心吧,誤不了你們的事。”
傳教士仍猶豫不決,他死死盯著我討主意:“那家餐館在下城,與教堂反方向,吃完飯我們還得往上城跑,你看呢?”
什麽上城下城,這紐約城裏我頭回來,絲毫摸不清方向,隻能衝他幹瞪眼。見我這樣,他反而下定決心,衝副隊長一揚手:“那就快去快回。”
車上,副隊長邊掌方向盤邊介紹:“這家餐館侍者態度出名的傲慢,食物卻是正宗美味,紐約城裏排得上號,所以吸引人們頻頻光顧,包括許多政要以及電影明星。”
那天的真實情況卻是:明星和政要一個沒見著;侍者的態度不好不壞;上菜速度奇慢,不過沒人抱怨。總而言之,一場正宗吃下來,美元和時間雙雙損失慘重。
出了餐館門,我們直奔高速公路,不幸堵在橋頭上不去。
“平時周末這條路上從不堵車,今天怎麽啦?”副隊長伸長脖子朝前張望。
“除了這條高速,還有別的道可走嗎?”傳教士焦急地問。
“不走高速,那一連串紅綠燈停下來,何時才到得了七十九街?”副隊長搖頭。
“怎麽辦?這如何是好?”傳教士那一個急呀。
副隊長無言以對,麵部表情悔恨交加。
傳教士不久鎮定下來,他當機立斷地一揮手:“蘇荷區附近另有一個小教堂,離這不遠,我們去那算了。”他這個決定看來無比正確,隻要對上帝熱愛虔誠,誰管我們去哪個教堂。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我們經曆了不少不必要的曲折。傳教士犯了方向性的錯誤,在兩處本該左拐的地方,他指引我們右拐,由而產生了背道而馳的嚴重後果。瀕臨絕望時,路口一隻鏽跡斑斑的消防龍頭,喚醒了他的記憶,靠著它的指引,終於到達那個白色小教堂。
“都到門口了,進去看看嗎?”傳教士邀請副隊長。
副隊長笑笑,不接他的話,“朱蒂時常念叨你,今晚別回康州了,你們跟我去長島吧。”
“我也很想念她,更想吃她烤的黑森林蛋糕。”傳教士嘿嘿笑,又專為我解釋:“他太太朱蒂絕頂聰明,當年我們三人代表學校參加數學競賽,殺遍全州無敵手。”這麽說來,他這人的本事還不僅隻拉拉隊。
副隊長大喜:“那就說定了,這裏完事後去我家。既然這樣,我跟你們進去好了。”他將車鑰匙放回褲袋,甩了甩頭發,義無反顧的架式。豈料突然臨門變卦:“真不好意思,我忘了還有件事馬上得辦……”
傳教士寬容一笑:“你辦你的事去,我們晚上坐火車來長島。”
“最後一班火車十一點鍾開,千萬別錯過了。”副隊長臨走時一再叮囑。
這個教堂不大,我們進去時,早已人滿為患。傳教士招呼我靠牆站,他朝前台掃了一眼,扯嘴一笑:“難怪今晚這麽多人,原來是由西蒙主持。他講經,那是講得有名的好啊。”
放眼一望,台上站著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麵對大家聖潔地微笑。那張臉青春蕩漾,那雙眼睛清澈如洗,燈光映著他的笑容,俊美絕倫,很是致命。
聽傳教士說過,他們這門教主張信仰不脫離生活,不設專職神職人員。台上這個穿黑西裝的業餘分子,卻表現得十分專業,他口若懸河旁證博引,把上帝的思想闡述得深入人心。那晚上,在他的傾情帶領下,一教堂的人盡情抒發內心情感,將人世間最美好動聽的語言念給上帝聽。念了還不過癮,還要唱,這樣才有高潮。有人彈起管風琴,轟鳴隆重,所有的人皆屏住呼吸,低頭等待唱詩班的歌聲響起。我無意中一抬頭,恰與他四目相逢,有如驚鴻一瞥,我內心莫名為之悸動。慌忙低下頭,我將氣喘勻,跟隨大家一起,和唱唱詩班的歌聲。起先並沒打算認真唱,旋律也不熟,但那優美動人的歌詞漸漸感染了我,我以我那貧乏的歌喉十分投入地唱了起來。那是我平生與上帝最親密的一次接觸,後來再沒有過。
管風琴拖一串餘音,歌聲舒緩下來,最後琴聲歌聲一齊結束,廳堂裏歸於靜默。黑西裝從台上走下來,人們如潮水般地紛湧而上,將他團團圍住。把對上帝的熱愛發展成對宣講人的熱愛,他們擠在他周圍,希望以一種更深入持久的方式進行渲泄。我遠遠追逐著他的身影,目光迢迢不絕。傳教士伺機對我說:“趕火車這種事,我的經驗是:宜早不宜晚。”
我並不反對趕火車,隻是先得去洗手間解決內急。也就幾分鍾的時間,情況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等我如廁歸來,傳教士已與一老太太起勁地聊開了,看不出半點離開的意向。
他介紹道:“這是米勒夫人,她一生致力於教派的發展壯大,是我們教內德高望重的前輩。”
米勒夫人滿臉皺紋滿臉慈祥地與我擁抱,動情地說:
“你才是我們的女英雄。剛聽了你的傳奇故事,你真了不起。”
原來利用我如廁的機會,傳教士將我如何尋親不著流落機場,如何從舊金山兩千裏灰狗去密西西比,如何合租房子艱苦度日,如數跟給她一一道來。
米勒夫人拉著我的手,走向教堂中部,更廣泛地向人們講述我的傳奇。美國人大都生活優裕經曆簡單,我的艱苦求學史把他們聽得一驚一乍,感動非凡。不少人熱淚盈眶,爭相與我擁抱。這麽擁抱一圈下來,花去不少時間。
且有一事我至今也不想明白,米勒夫人是西蒙的教母,她將我介紹給了大半個教堂的人,卻不包括西蒙在內。
“你說她這麽做,真的隻是一時的疏忽嗎?”後來我問西蒙。
“肯定不是。”西蒙故意嚴肅著他的臉。
米勒夫人終於離開教堂。傳教士馬上公事公辦:“快十點了,再不走,我們無論如何趕不上最後一班火車。”他扭頭走得飛快。
我心裏突生出幾分不舍來,最後望一眼黑西裝,才舉步追傳教士。出門前卻被人攔住去路,攔路者竟是那位帥得要命的黑西裝,他伸出一隻手給我:
“我叫西蒙。我們還沒來得及認識呢,你這就要離開嗎?”
“我是詩雲。”我與他握手,他的掌心又大又溫暖。
“認識你真高興,你的衣服美倫美渙。你從哪裏來?”他笑逐顏開,眼睛碧藍碧藍。
“中國大陸。”我極力不去看他的眼睛。
“啊,我小時候去過香港。六十年代我父親在柬埔寨任職,我們全家都住在金邊,假日我們常去香港玩。我還會講幾句廣東話呢。”他聲音富有磁性,但沒跟我講他的廣東話。
“香港跟中國別的地兒不一樣。”
“喔,這我聽說過,正好我想向你請教兩者的具體區別。”他灼灼的目光橫掃而來。
我拿眼睛搜索門外,隻這幾句話的功夫,傳教士已走得無影無蹤。我謙意一笑:“今晚恐怕沒時間了,我得跟我的朋友去趕長島火車。”
“你朋友壓根沒走,他就在那邊。”順他的手指望去,傳教士果然站在堂子中央穩穩當當,正跟幾個人海闊天空。真見鬼,明明看到他出了門,什麽時候折了回來,也不吭一聲。
“你到底使了什麽隱身術?”我質問過傳教士。
他不作答,隻陰謀家一樣地詭笑。
現在再回想那個晚上,我們不得不承認:傳教士自始至終表現出驚人的修養。起先他跟幾個人天南地北,後來人家一個個都走了,他寧願一個人孤獨,也決不過來充當電燈泡。在我與西蒙交談期間,他沒催我去趕最後一班火車,甚至沒抬手看一下表,隻在那廂悄踱方步。
西蒙講了一句俏皮話,引發我笑不自禁。忽然發覺自己笑聲顯著,回神一看,幾百號人的教堂走得隻剩下咱們仨。因為空蕩蕩,所以回聲嘹亮。
“糟糕,這時候怕是沒火車去長島了。”我抬頭望鍾,嚇一大跳。
傳教士及時走過來,向我宣布更嚴峻的事實:“別說長島,連回康州的火車也沒了,今夜我們出不了紐約城。”
“都怪我,光顧聊天沒注意時間。”西蒙攬去全責。
“怎麽怪得上你呢?”傳教士大度地一笑,“我們得趕緊找旅館過夜,先走一步了。”他率領我大步流星離開教堂。
看來一切已成定局,然而緣份不答應。
我住在梅花街上的姨媽做了一輩子的裁縫,沒讀過幾句書,卻世事洞明最知人情練達,還是說文解字的高手:“雞蛋是雞生的,麵條是麵做的,雞蛋同麵條煮成一鍋,就叫雞蛋麵。”把個雞蛋麵解釋得那叫一個透徹。
我母親讀過大學,做人一板正經,遠不如姨媽來得爽快,所以我搞不懂的大小事,從不問母親大人,統統請教姨媽。有回看一本書上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隔壁不碰頭。沒把我看明白,就去問姨媽:“有緣是什麽?那無緣又是什麽?”
“有緣是前世修來的,無緣是前世沒修到家。佛祖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姨媽的語氣特玄乎,聽得我滿腔懵懂。
所以緣份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我從來沒搞清白過。
出了小街往左拐,傳教士說,那是下城的方向,那個方向找得到便宜旅館。我二話不說,懵著腦袋跟他走,他左拐我左拐,他右拐我也右拐。就算他哈佛沒讀畢業,他總是美國生美國長吧,我沒由頭懷疑他尋找旅館的能力。但是我發現越走越不對頭,同一個街心花園,我們至少經過了三次甚至四次。
傳教士也有所察覺,他慌慌張張地問我:“我們沒走錯吧?”
你說我一個湖南柳陽人,生平頭回來紐約,問我能問出個什麽對錯來?但話又說回來,這午夜的街上,沒見著一個可問的人,他不問我,問誰去?
直到看見那個鏽跡斑斑的消防龍頭,傳教士才不再懷疑自己的錯誤:“走了半天,原來又回到了教堂。這回我們哪也不拐,就往前走。”他決定拔亂反正。
“上回往左錯了,這次應該右拐吧?”我心裏不踏實啊。
“往前走保證沒錯。”他裝著一肚子的成竹。
後來我在紐約混熟了,發現曼哈頓的街都是方方正正,你想走錯都錯不了。偏生被傳教士這個聰明人走丟了方向。還是隻能說,這種被上帝照耀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傳教士的胸有成竹,可惜沒保持下去,剛走出半裏地,他就自我否定起來:“我看這個方向也不對,我們還是掉頭吧。”
我又跟著他掉頭。盡管此時我已經很不信任他,但這三更半夜的,我又人生地不熟,總不能甩開他單幹吧?
“你們還沒找到旅館嗎?”西蒙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竟然不敢轉過身去,怕看見他那雙清澈無敵的眼睛。我不由仰頭問天,這就是緣份嗎?蒼黑的天空中,走出了我住在梅花街上的姨媽,她綻開笑容對我說:“也也,你前世的千次回眸,你前世的千年期盼,才換得今生不與這個男人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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