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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ya 筆名的來源:大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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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夏天 ---- 5.7幹校雜憶

(2009-09-13 14:24:06) 下一個

                           

1969年初,我不到13歲從北京帶著我七歲的弟弟到河南明港對外文委五七幹校和父親團聚。明港幹校所在地原來是個監獄,旁邊有一個巨大的磚窯,四周有高大的磚牆,磚牆上麵有不用了的炮樓和電網。文革一開始所有犯人就都被轉移到新疆甘肅一帶去了,後來得以被五七幹校使用。地方絕對是改造人的好地方,大半個機關的人一家老小都住這大監獄裏,兩戶人家中間隻有半牆之隔,幹什麽隔壁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每天大人們到大窯進磚出磚,中午晚上在大食堂排隊買飯,開飯時監獄大門外邊一大群狗隨著開飯的高音喇叭裏傳出的號聲,衝天嗚咽著。。。我當時覺得這地方太棒了,跟北京太不一樣了,外麵大野地裏幹什麽都行。。。

 

王彥寧

我剛到幹校就認識了王彥寧,一個跟我個頭差不多,精瘦,戴副和他母親幾乎一樣的白框眼鏡文謅謅樣子的孩子。 他好像比我大兩歲,和母親比我們更早到的幹校。我到時,他已經和另一幫年歲參差不齊的“小流氓”們混得挺鐵的了。但後來和我關係最鐵。我和他在當地學校上一個班,烤火爐子的時候成了的好朋友。 為什麽呢? 河南冬天巨冷,當時沒煤,也可能是窮的燒不起煤,但冬天又太冷,學校就把有限的煤和黃土巴攉成煤餅在教室中間的一個大汽油桶做成的爐子裏燒,沒明火,就是虛火,手要伸到爐內才感到熱。當時的那個老師,挺好的一個人,可能是看到我倆初來乍到不適應當地的濕冷氣候,照顧我倆在課桌在火爐子兩邊,這樣我們就近乎了。後來知道他也是和平裏第五幼兒園的,也去過夏令營!

王彥寧比我聰明,當時已經讀過不少書,回幹校的路上和後來磚窯上守夜的晚上,我很喜歡聽他講福爾摩斯偵探集的故事。。。

 

那時他母親寧舒慈和我父親都受審查,但我父親的問題遠沒有她母親的那麽嚴重,就是個拿過蘇聯盧布的問題;可他母親是隔離審查,問題牽扯到他父親王本祚,外交部516奪權的現行反革命問題。。他們家挺慘,父親和哥哥在另一個幹校,他和母親在這兒,可以說是四分五裂的狀況。他和母親白天可以在一起,晚上他得到另外一個人的屋子住去,三十八軍軍管組這樣做的理由是能讓他母親好好寫交待材料,過關。

 

彥寧晚上到誰那兒睡呢?就是那個寫“上海的早晨”的大作家周而複那兒。周老頭(我們那時這麽叫他)當時挺慘,家裏人不知道為什麽沒去,白天大喇叭裏反複廣播著當時人民日報丁學雷發表的批判上海的早晨的文章。。。“湯阿英是真正的代表了工人階級的形象嗎。。。。。?”大喇叭下周老頭穿一件老頭衫拉著排子車忙著從窯內出磚。夏天出窯是苦差事,磚窯內溫度不下40多度,周老頭奔六十了,要把磚碼在車上拉出來,卸下來,碼好,再來一趟,這樣周而複始。。。那襯衫濕溜溜的貼在老頭微胖的身上,汗珠子象雨點似的流下來。一停下車馬上就把眼鏡摘下來擦幹上麵的汗水。。。隔三差五的晚上老頭還要參加自己的批判會,就是批鬥自己的會。

 

我和彥寧暑假期間也要勞動,幹的是燒磚的活,在大磚窯上往一個個小煤孔裏續煤,一排一排的煤孔,燒過了就撤到下一排繼續燒。每半個小時續一次煤。我倆常比看誰膽大敢在磚窯的牆上走得最快,最遠。有時躺在磚窯頂上望著滿天璀璨的星空,回憶北京,回憶夏令營,那姑娘漂亮,那個老師那天漏了一大怯什麽的。。。

燒過的煤孔裏有虛火,是烤饅頭,白薯最好的地方,一根鐵絲穿一串饅頭順下去蓋上蓋兒,二十多分鍾後拎出來,那叫一個焦,酥,香,脆!

周老頭喜歡抽煙,雲南彩蝶,當時除了大中華,就屬彩蝶了。彥寧常偷他的煙,我們倆下學和晚上看窯時偷偷抽。所以,我真正開始抽煙是13歲時開始的,而且是抽周而複的煙開始的。這煙一直抽到Eriko懷上Jennifer的時候,煙齡有二十五年吧。我看到過彥寧怎麽偷老頭的煙;老頭沒開包的煙放桌子抽屜裏,彥寧一包包拿出來用舌頭舔濕封條,每盒抽出一根,“最多一根。。。”彥寧小聲說。一條煙他能偷出十來根! 記不清楚最後周頭發現了沒有,但我想他肯定對缺斤少兩紛紛然過不隻一次!

 

我每天都深夜回家,推開門總看到父親伏在案上寫交待材料,弟弟已經熟睡。還記得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麽突然醒來,昏暗的燈光裏見父親坐在床頭桌邊的椅子上看著我:“你是不是學會抽煙了?”我很緊張,試圖撒一個完美的謊,讓他相信我沒動過他的煙。。。燈光下他傷心的樣子,讓我突然感到很內疚。那段時間,不知為什麽父親沒有像在北京時訓斥我。。。

 

四十年前1969年的夏天,天比北京的藍,四周的曠野比北京的街道顯得美麗,在河南明港-那令人難以忘懷的地方,我和一個同樣瘦弱的男孩兒度過了一個難忘美好的夏天。。。。

 

Lauya

2009年夏末

加州康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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