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

昨天跟媽媽打電話聊天, 媽媽說和小區裏要好的一群grandma們聊起兒女來, 就讚揚她的小女婿 -- 我的老公, 外號笨笨 -- 說從來一下班看見我在忙, 就係上圍裙來幫廚. 我說那是他怕我生氣. 如果總是我在忙, 他翹起二郎腿看電視或者上網的話, 我一定會生氣. 因為怕我生氣, 所以就很乖.

其實再想想, 笨笨不是怕我如何, 而是因為太愛護了, 不舍得讓我生氣吧. 笨笨其實不笨, 名校出身, 比我的還'名'一些, 隻是我常用他學校的地點來打擊一下他的氣焰. 笨笨還身強力壯, 至少曾經是滿身的塊塊肉, 第一次穿著無袖的運動裝和未來老丈人晨練的時候, 喜得我爸一直拍他的前胸後背, 似乎小女兒就可以從此放心交托給那些胸大肌, 肱二,三頭肌什麽的. 笨笨之所以叫笨笨是因為他實在是很實心眼. 認準的事十頭牛也扳不過來. 而且不靈牙利齒, 一點也不. 所以我這個從小就被講'悶葫蘆'的人竟然在他麵前自信長到天上去, 從來不怕被打敗. 事實上笨笨幾乎不與我爭執, 他那十頭牛和我互不相讓的時候, 他就不說話了. 我的靈牙利齒其實沒有實際效用. 最後我們總是用和平方式解決, 各自相讓. 我自然狡猾一些, 先誇讚他一下, 令他沒有警惕, 然後再曉之以理, 動之以情, 結局變甜蜜美滿, 笨笨小眼睛裏對我的愛意並未見減少過. 笨笨叫笨笨還因為對任何新鮮事物都有相當的滯後反應. 比如吃的東西, 若是沒有試過的, 他會等我先嚐過, 確認後才出手. 而且狐疑之色難掩. 若是我讚好吃的東西, 需要等到吃第三,四次, 他才會忽然進入狀況, 大呼好吃. 更糟的是買衣服. 笨笨很關心我的穿著, 而且自認頗有眼光. 公平地說, 他的意見常常是對的, 因為我太愛新鮮怪異的東西, 所以常常請他來把關. '笨笨, 這件我穿會好看嗎?' '嗯, 不錯'. 他若是強烈反對, 我就放棄. 若是我很喜歡, 而苯笨的小眼睛狐疑地眨眨遲遲不發表意見的話, 我就不理他徑自拿下. 然而很受挫折的是, 頭幾次穿上在他麵前晃來晃去都沒有辦法得到肯定. 若是不甘心追上去問的話, 笨笨就拖長了聲音說 '還 --- 可以吧'. 當我已經放棄對他的期望之後, 某一天, 同樣的衣服, 同樣的穿衣服的我, 他會忽然說, '嗯, 這衣服挺好看的嘛'. 我自然橫眉冷對說'早幹什麽去了啊'. 笨笨這時候就傻笑說'反應比較慢麽, 你知道的呀'.

在笨笨和我還沒成為一家人的時候, 他說, 我要讓你每一天都快樂. 我自然是笑笑, 在心裏說'怎麽可能呢?'. 笨笨的這句話是寫在卡片上的, 所以白紙黑字的, 證據確鑿. 這麽多年過去了, 仔細體會, 他真的是希望我每一天都快樂, 十頭牛的時候除外. 我真的生氣的時候多半是他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的時候. 而因為他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我就更生氣了. 這時候笨笨的智商降到零, 但是他心疼的眼神明明白白, 而我的牛脾氣會讓我對他的眼神視而不見, 自顧自生氣, 因為知道這樣可以刺傷他. 然後我會終於後悔, 因為心疼戰勝了怨氣. 認為自己很不應該.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為什麽要兩個人都傷心呢? 說明白不就得了, 誰讓他是我的'笨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