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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回(6) ‘茉莉’將我留在了機場國都

(2010-07-13 10:59:12) 下一個

  
  
  肖邦降D大調夜曲Op.27No.2(機場國都)

  這是一套落在頂層11樓的複式套間,樓上是臥浴和一個小起居間,樓下是客廳兼辦公間。我放下旅行箱,打開電視機,試圖搜尋有關‘茉莉’的新聞。
  夕陽的餘暉斜射進客廳,推開窗,和絢的秋風撲麵,幾百米開外,一片寬闊茂盛的楊林躍入眼簾,它們在夏秋的晚風中搖曳,沙沙作響,它們的身後爬過一條楊林大道,大道再遠方,橫著一條隱隱約約的溫榆河。
  拿起手機撥弄快鍵,卻發現不見信號,裏麵的預付費卡在T3航站樓登機前就被我打成了負數。我不得不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
  大學同窗老北嗯嗯哈哈地接聽,似乎不感到意外,問我不老老實實在天上呆著想幹嘛,我說飛累了就下到國都歇個腳,他嗬嗬道:我信我信……看來電顯示不信才怪呀,哥兒幾個搓麻呢,看過新聞了,猜你丫也飛不遠,好歹是沒搭國航,否則,嗬嗬,還國都呢,自掏腰包一百,貼補你個不管飯的二三星旅社去吧,再提意見,把人挑剔毛了,興許還把你和一不認識的主兒塞一屋……啊?廢話,美得你,可不塞一男的麽。這事兒前兩年我在大連領教過……我順便問他是否知道這個我還沒來得及走馬觀花的國都,他說知道,和瑞士合資的,帶戶外花園兒的,90年代名氣可不小,當年公司開年會選址在那兒,打球曬日光浴吃瑞士料理,你還不正好借此機會嚐嚐鮮兒?

  

  這一天是2009年9月初,下午,我從北京機場T3航站樓出境。安檢台噪起一句嚴厲的人音:“你!把你包裏那個打火機交出來!”
  我長期摸不清各地機場沒收乘客隨身攜帶物品的規律,溫哥華機場對一次性打火機統統放行,專抄高壓防風打火機。東京機場對打火機不查不問,但在領取登機牌的櫃台和安檢台前放塊兒揭示板,提醒某些航空公司在乘客登機時可能會沒收打火機。中國民航局在這年年初發過公告,稱放寬旅客隨身攜帶管製措施,允許帶一隻非防風式打火機或一盒火柴登機。安檢小子專業水平不精,把我包裏的一次性看成了防風式?
  “一次性的,兄弟。”我提醒他。
  “收的就是一次性的,趕緊著交出來走人,甭磨蹭!”
  嗨!我瞥了那小子一眼,他長得跟瘦肉精似的,五官在臉上擠得比夏雨的還緊。他們不同於邊檢,是機場內部職工,每當碰上缺乏禮儀的機場職工,就不由想起當年T1航站樓一位邊檢親口透露給我的那件齷齪事:當年首都機場內部從幹部到群眾看出國歸來的國人眼紅,為濫發獎金,打著衛生部炮製出來的那個與“華人與狗不得…”無異的檢驗艾滋病的幌子,大搞特搞侮辱同胞的臨門一針……於是,我略感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嗯?兄弟,被2008火炬烤得還沒退燒呢是麽?別以為穿身兒製服就成邊檢了,跟大人說話怎麽這麽個態度?”
  他沒料到一身製服壓不住人,愣愣神,又想衝鋒,卻被突然走到他身邊的一位女同事推開:“去,去忙下一位。”那女同事長得像徐靜蕾,膚色雖黑點兒,卻笑魘如花,讓人看了氣兒爽。她衝我笑著說:“先生一定是好久沒回北京了是吧,您過這邊來,聽聽我們領導怎麽解釋吧。”
  她的領導是位大肚腩,一見我就咧嘴先樂,裝得特和氣,言語起來特近乎:“老哥咱倆年齡相仿,就不跟您說客套話兒了,您看咱首都機場呢還就跟一次性打火機過不去,有一隻收一隻,收了也不貪汙,都放在到達大廳門口台子上,等您下次回來拿走就是了。”我問他防風的呢?他說沒問題放行啊,隨您帶。我再無力氣跟他扯民航局公告的事了,那非得把兩人腦神經係統操作得跟視窗Vista一般糟。規則可以朝令夕改也可不履行,就像行人在十字路口綠燈行紅燈也行的社會亂象一樣。然而比起臨門一針,這簡直不算什麽,若非笑魘如花的“徐靜蕾”直立於旁,袒露雙臂垂懸於前為我拎筆記本包,我早走了。為了小“徐”,我就耐心地把溫哥華機場與北京機場截然相反的做法介紹給她領導聽,領導假裝耐心地聽罷,吃驚:“嘿!怎麽反著來呀?總不會是因為那邊要開冬奧,防風打火機貨缺吧?這個可說不好誰對誰錯了,反正不會兩邊兒都對就是了。”

  

  嘉璐飛往東京的航班從跑道升空後,飛了不到一個小時,一位空姐拿菜單沿通道征詢乘客,走到我這排問我:禦チキンが宜しいですか?禦魚が宜しいですか?我看見她的胸牌上印著個‘LIU’,猜她是對調或加盟到嘉璐的中國乘乘,於是對她說中文:魚。
  她沒料到聽的是中文,眉毛頓時一揚,彎下腰來悄悄說:今兒個魚做得可不怎麽樣,量給的特少,吃不飽,建議您選雞肉。
  噢?嘉璐的魚仕入不是一向講究檔次的麽?就我所知,嘉璐在加拿大各地機場的配餐公司,是不采用當地機場提供的大型配餐車間,而有自己獨立作坊的,目的是要保證魚類進貨檔次,避免做成所謂蒙特利爾法國大菜或者馬賽港地中海料理那種水煮木柴味道。於是我追問她緣由。
  她說這兩天不是在鬧大龍卷兒呢麽,菲律賓海空形成的,沒聽說過嗎?您不跑航線當然不關心啦,叫茉莉,半徑特大,上千公裏呢,漁船好幾天都不出海了,今兒個能飛多遠……說不準……
  沒等機內餐端來,機翼開始搖擺,機身開始回轉,飛機最後降回到北京機場。廣播說,台風茉莉比預計提前向列島關東地區上空移動。
  乘客們排隊從T3二樓出境大廳最靠邊的一條特別通道再次入境,交回登機牌,注銷出境章。幾個日本乘客緊捏登機牌,死活不給邊檢,怕丟了證據似的。邊檢說:今天不飛了你們還捏那牌子找誰報銷去啊,沒事兒,過兩天會重新給你們發一個的。一位嘉璐地勤耐著性子對他們一個勁兒地說:大丈夫、大丈夫、心配的不要。
  大廳外,我無心排隊,問那地勤:安排去哪兒?
  地勤答:國都。
  我又問:哥們兒哪兒學的日語?
  地勤又答:嗬嗬,福岡。當年有很集中的一撥人去九州各地語言學校當就學生,學了一兩年就滿世界撒丫子,有的撒到美國,有的撒到俄羅斯,我回來作了嘉璐的地勤。
  還真是的,怎麽在哪兒都能碰上九州學過日語的呢?那個號稱不給北京市副市長當當就不回國的紐約導遊巫山,沒準兒和他就是同一撥兒的吧。
  說話工夫來了幾輛機場大巴,地勤等第一輛人幾乎上滿的時候招呼我最後上去,我沒有意識到他的這個做法其實是特殊關照。
  
  一條大路,隔開機場工作區和生活區。幾分鍾後,大巴橫穿大路,拐進小天竺路,把我們送到天竺村國都大飯店。
  等到了酒店才明白地勤的這一經驗豐富的關照為我省下不止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幾乎是排在最前頭辦的入住,等我後來都吃完了免費自助餐,最後一輛大巴下來的乘客還在前台大排長龍。數百名乘客讓前台幾位小姐忙不迭,她們要把每位乘客的護照放入一個信封裏封好,存在保險櫃裏,因為這些免費入住的乘客不會交押金,前台經理問嘉璐地勤乘客損壞或順走客房物品咋辦,地勤說那就扣護照唄。

  
  國都大堂前台薛小姐有著林黛玉一般清純的氣質,清秀的臉龐晶瑩得像一顆刷過蛋清的瓜子兒。我把網址給了她,告訴她我在寫《再會空姐》的係列,她就給我安排了這套頂層複式客房。
  離開前台,走過一段通道,來到電梯前,等了半晌,才等來一個空廂。我把旅行箱拖進電梯正要關門,身後呼哧帶喘跑來七八個頭戴蓋帽體格魁武的機長和副駕駛,其中一個外向型的,向我揚手,笑嘻嘻小跑著鑽進電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稍內向的,在彷徨。我頂住電梯開關,衝他說:“嗨,就再放你一個進來吧,再多了可就擠了。”
  在電梯裏,那個外向型的指著那個內向的衝我嬉皮笑臉:“謝了謝了,今天箱子太大了,他是我的FO,除了我倆,誰也不放進來。”
  我答:“若是國航的空姐,十個八個也放進來。”
  他倆直點頭:“那是,那是,要那樣的話,我們,我倆先出去。”
  吃過免費自助餐,去了躺健身房,天漸黑,我決定走出國都大院,逛逛天竺村。那一晚,出出進進好多次,老北一會兒打來一次電話,每次我都碰巧不在房間裏,可每次我都知道。老北很驚訝我為什麽每次都能很快回電給他,我告訴他,前台薛小姐見我從外麵回來就喊:XD先生,又有電話找過您,我剛才碰見我們總機了,讓她也幫您看著……
  最後一次,當我回屋時,看到辦公桌上鋪開一張A4打印紙,那是我委托前台薛小姐的同事幫忙打的,上麵印著旅行期間的8月25日匆匆收到的一封電郵──
  老哥,你好嗎?
  剛剛讀完了你的空姐後麵幾章。不再需要問你是不是你的故事。因為我已經能感到你的甚於切膚的疼痛,難於言表的遺憾,似乎你的世界已經停在了那個悲劇發生的瞬間,你回憶著那個瞬間前後的所有與她與你的一切,所有你可能記住和發現的細節。我理解那是因為在那一刻之前,她還是一個鮮亮的生命,一個與你越來越近越來越密切的生命,一個其實已經悄悄link著的生命,雖然你們不說甚至還不知覺和醒悟。
  人生的實質,不就是一段情緒的體驗過程而已?我突然覺得,你7年之後寫這個故事。是再一次的撕裂自己的傷口……在感受和理解你的同時,我很想知道,你還好嗎?
  我想,藍衫是看好你的。她一定是希望你快樂的。我也看到她一直也活在你的心裏。


   
  我也沒想到,直到這一天,我才走進她曾經短住過的地方──天竺下的空港南樓,見到了幾個國航的人。

  下接:走進機場南樓之夜,會過國航簽派小姐
  導讀:《再會!空姐》第3回 當風吹過 當我們飛過

• 不錯,不錯,就當早餐了。 -bigcat1969♂ (0 bytes) (48 reads) 07/29/2010 postreply 15:19:40

• 思念一個人的感覺很好... -Sancia♀ (0 bytes) (26 reads) 07/30/2010 postreply 21:5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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