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在我困得快要睜不開眼的時候,飛機由南向北,在北非的上空徐徐降低高度。我透過左舷窗,癡麽糊眼地瞅見機下漆黑一團的地表上,有三簇輝煌的燈火,將三座巨大的四角錐體打照得通亮。
嗬!那就是傳說中的吉薩的金字塔嗎?
我把頭貼緊舷窗又迷糊過去,迷迷糊糊好似看見曾留學法國文學院的埃及靚女阿卜萊,也將長發飄飄的頭貼向舷窗往下猛瞧,這時,鄰座上押送她回國的埃及男特工低沉地提醒她說:金字塔,尼羅河,這裏是埃及!
噢,這是埃及影片《走向深淵》的最後一組鏡頭。
我再醒來,發現飛機停在廊橋邊,機翼下發動機的螺旋葉片在打轉,飛機似要重新滑回跑道。我忙起身,見艙內乘客已幾乎走空,便問斜後排座上一位白人婦女:請問大姐,到開羅了沒有?她聽我這麽一問,還急了:Hurry up 趕快下吧,下一站可就蘇丹去了您哪。
我沒打算去蘇丹,盡管那時的達爾富爾還處於不為世人所知的一片安寧之中。我慌亂不迭,拎包衝出機艙。
我手持護照走到入境廳,大廳空空蕩蕩,燈光昏黃,大兵荷槍實彈把守著出關的通道。一個身穿工兵軍服模樣的人從通道口迎麵走來,一聲不吭,伸手向我要去護照,我以為他是海關,隨他走到持槍大兵身邊,見他衝大兵打了個招呼,連章都不蓋就把我帶出海關,帶出入境大廳,往左一拐,再走百十來步,帶到一排搭滿露天帳篷擺滿桌椅板凳的旅行社攤位,把我的護照遞給了一個攤位上值班的埃及哥們兒。
守攤待客值夜班那哥們兒著筆挺的蔚藍色襯衫,梳油光錚亮的小分頭,幹淨利落,精神抖擻,像 manager 。我接過他遞來的名片,記住了上麵的名字:歐姆蘭。歐姆蘭很快為我安排好旅館,計劃好日後前往南方省城等地行程,然後手指一旁對我說:兄弟,您現在可以交錢了,那邊有茅房,您去取錢吧。我納悶,幹嗎要我去廁所取錢?那裏麵也有 ATM 不成?但我隨後意識到,這位埃及哥們兒想必認定我將美元現鈔藏在了襠中,或是他接觸過不少以此中規中矩的方式攜款而來的遊客。
快淩晨四點鍾了,歐姆蘭又向我要去10 美元,說這就派專車送我去旅館(除了我一人還有誰可送呢)。車在開羅城內高架公路上飛奔,一路上司機和我神侃他們埃及現在如何如何正在走向民主化,未來如何如何大有希望。夜色朦朧下的城內高架高速公路網和兩側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構成的輪廓,可比那個年代的北京顯得現代化,盡管到了白天又會現出不是那麽回事的破敗的原形。
車下了高速,停在路邊一片高層民居樓群前,司機對我說,樓下有個茶館還沒打烊,咱哥倆去喝杯茶吧,你請客。我問他這黑燈瞎火的要多少錢,他說也就一百美元一杯吧。真主啊,我碰上勒索打劫的了?司機看我要祈求真主的樣,哈哈笑起來,說是在開玩笑。我問他為何開此玩笑欺生,他說:唉,我們阿拉伯同誌們也工作了一天,都很累,這不又才跑了段高速,休息一下,開個玩笑放鬆放鬆,減輕人生的壓力。後來,我在多處碰到這類拿大額錢數開的玩笑,才知道這是當地風土民俗之一。
開羅的高層居民塔樓多,外表塗料不是灰色就是沙漠色。臨離開那天上午,一位天天在我下榻旅館門前趴車的的哥帶我去參觀一座商品樓,我發現人家那樓蓋得才叫經濟,樓內電梯 連內門都不設,隻在每層樓道電梯入口處裝個鐵柵欄。進入電梯,一定要盡量往裏靠,以免刮傷,因為當電梯上下運動時,你會欣賞到電梯外裸露出鋼筋 磚頭 混凝土 的牆壁 在相反相乘地運動,偶爾還能聽到樓層夾縫中傳來幾下吱吱鼠聲。此後很久一段時間裏,我曾以為這種電梯模式便象征著埃及的落後,直到後來,在法國首都巴黎的三星級旅館裏,竟也看到了同樣的電梯,鬧不好,這種建築理念還是從西歐引進埃及去的呢。
車子駛進一條狹窄的短巷,停在一家名叫諾蘭的商務旅館門前。我拎著旅行包進入門廳,見右側一個很小的吧台空間裏,有幾人坐在沙發裏喝啤酒。一個服務生勤快地跑來跑去給客人到酒,嘴巴還一直不停地跟客人磨牙,看他那光明磊落的樣子,像個見誰跟誰熟的主。果然,服務生見我進來,很有緣份似地露出白牙衝我友善一笑,打過招呼就來問我:“先生你怎麽下半夜才來呀,今晚需要我們埃及姑娘嗎?我可以馬上給你找,100 埃及鎊一位,不過我得收25 鎊介紹費,所以一共是125 埃及鎊。。。”他話音未落,遭左側前台當班職員一聲輕微的嗬斥。
幾天過後,旅館住熟了,和他們二位也混熟了。前台當班的是個部門經理,為人不溫不火,讓人覺得很成熟很有信賴感。台子下邊抽屜裏保存著所有房客的護照,他一本一本拿出來給我瞧,對我說:“ XD 先生你看,這個是你的護照,你們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我是不允許部下給中國來的朋友介紹我們埃及姑娘的,至於其他國家來的我不管。這個是西班牙的,這娘們兒別提有多騷,你可以去問問我們吧台那小子。還有,這個是美國的,這家夥腦子好象有病,來開羅哪兒也不去觀光,天天出門到處尋覓一個音樂CD ,叫什麽San Francisco - Napoli ,你小心被他纏上。”
部門經理一番話被言中,隨後幾天,我還真被那個美國來的看去三十有幾的家夥給纏住了,我去哪兒他跟哪兒,我下胡同小館子吃飯,他也跟著去吃,我點什麽他吃什麽,菜不夠還跟我商量咱們要不要加個雞蛋炒韭菜花兒五的,結賬時認認真真地跟我AA,算錢算到米利姆(1 埃鎊=1000 米利姆)。他過馬路時看見CD 攤就問有沒有San Francisco – Napoli,我問他為何要買這個,他說比在美國買要便宜許多。有個小販哄他:Napoli 在意大利,San Francisco 回你們美國去找吧!直到有一天我要去南方,旅行社的老大哥穆薩把我送上火車站台,送進配有洗臉池的軟臥包廂裏,他也跟了去,追著穆薩問能不能和我在一起。穆薩說,你和他去的不是一個地方。火車快啟動時,穆薩又跑來向我道別,告訴我:“這腦子有病的家夥被我懟到去阿斯旺的硬座車廂,和那些肮髒的阿拉伯人坐一起去了。”
旅館吧台服務生對我可真友好,他每次見我回來,就把要到給各桌客人的啤酒克扣一截兒,湊出兩杯,招呼我一起喝,跟我神聊,他神聊時沒譜下道得多,他說他找女人從沒花過錢,旅館裏西方單身女客特多,哪個國家的都有,都是她們主動下樓來,求他上樓去,還送禮物給他,有西班牙葡萄牙的,有意大利奧地利的,有芬蘭荷蘭愛爾蘭和英格蘭的。。。整個歐共體的都求他上過,他還總結說就屬十一樓客房那個西班牙娘們兒最火,玩兒得興起時跟鬥牛可有一拚。。。
再說當天進客房臨睡前,我扭開電視機,注意到一個現象:各頻道裏的埃及男女人物們,膚色顯得都挺白,比親眼所見要白上不知幾倍。
一覺醒來,陽光從窗外滿盈盈地灑到床上。我剛蹬上一條帶花紋的短褲,套好體恤衫,一位胖妞 housekeeping 敲門而入,她笑吟吟地扯住我的體恤衫下角就往上掀,露出我的肚皮,問我要不要洗衣服。我正和她說著話時,忽聽窗外響起一串兒串兒“ 啊~~啦啦啦啦~~”的大舌顫音,格外嘹亮。 我探出頭去,見不遠處居民樓的樓上樓下兩位埃及大媽在搖舌鼓噪,樓上的大媽正將一盆盆水潑出窗外,樓下的大媽指手畫腳衝上叫罵。胖妞 housekeeping 說這種街坊鄰裏吵架的事天天都有。
走到旅館頂樓餐廳吃早餐,想起昨晚旅行社頭頭歐姆蘭跟我說過,交了錢所有開銷都包了,我便坦然地點起菜來,專挑菜單上昂貴的點:一盤羊肉炒土豆絲,一盤尼羅河產卵沙丁魚,一盤番茄炒蛋,還有什麽忘了,反正就是找不到帶豬肉腥的。飯畢,餐廳要我買單,上百塊埃鎊,我不服,讓他們撥電話找歐姆蘭算賬,歐姆蘭在電話裏嚴肅認真地批評我說:兄弟,餐飲費可沒包,包的隻是住宿和交通,這頓飯咱們就算了,算我請客了,請下不為例。
吃罷早餐,我也不打算回房換褲子了,就穿著這條帶花紋的褲衩出門,開始在開羅的街頭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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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老哥XD張貼 @ 2008-12-08 12:44:22 (被閱讀6000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