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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我和語文小老師艾麗

(2008-03-04 22:02:04) 下一個

取自虛度的青春第3篇

  到了初二第二學期,一位清秀的語文小文小老師突然笑咪咪地跑進我們的課堂,令我的精神為之一爽,我們終於感到周而複始每天都有兩節課的語文,可以從‘悶葫蘆’的精神壓抑下徹底擺脫出來了。在這位小老師暫短教過的幾個月裏,我作為學生,不僅得到來自她作為老師的認真的賞識,我們之間的師生關係,還曾似乎發生過短暫而誠摯的錯位,因為這件事,她使我一生難忘。

  她叫艾麗,個頭不高,兩彎淡眉如青煙嫋嫋,一雙柳眼似含情露俏,態生兩頰憂鬱,嬌襲一身輕巧,舉止嫻雅輕盈,宛如弱柳扶風,笑時抿嘴式微, 音色發甜發脆…,這,不就是一個黛玉的風格麽。同學們傳說她是本校生,才畢業沒多久,因在校期間學習好表現好,老師推薦,校長老頭首肯,畢業留校,留在語文教學室。
  她給我們上漢語拚音課,以往作練習時,是讓大家輪流上台,一字一字單崩兒地給標注拚音。這堂課她一上來就在黑板上寫下“社會主義”四個字,讓我上去標音。我一時興起,就用上了跟電台業餘英語廣播講座教材學會的圓體字,連筆寫下這四字拚音:
  Shehuizhuyi
  那時初中還沒開外語,全班同學嘻嘻哈哈笑起來。小老師艾麗困惑地看著黑板,看不懂,臉上泛起一絲晚霞般的紅暈,托襯起不好意思的微笑:
  “你,你這是什麽文呀?美國文?”
  

  在課後收回的作業本裏,我看見她在空頁上批注著四個紅字:向你學習!從此我和她通過我的作業本開始了一段時期的筆會。我在本上提問,她紅筆作答;對於她筆批上的提問,我再在下一次作業的底部回答。那個作業本上曾記載過我們這樣幾段無聲的交談──
  她寫:“你拚音寫得那麽帶勁,我要向你學習。”
  我寫:“老師......我也是才學的......老師沒學過嗎?”
  她寫:“高中隻開俄語,我隻學過俄語的。你的美國文,我覺得挺有趣兒。”
  ……
  我寫:“老師打算參加高考嗎?聽說物理老師要直接報考研究生呢。”
  她寫:“我力所不及呀。他是師範畢業的,有基礎。”
  我寫:“同學們都說你是畢業留校的,學習特好。”
  她寫:“我?除了語文,數理化都不好。不像我姐,她下鄉回城成績都比我好多了。”
  我寫:“你姐教什麽課?”
  她寫:“她不教書,插隊回城的。”
  我寫:“小學寒暑假我也去過鄉下,五七幹校,北邊水庫附近那個。在那裏騎過牛羊和豬,農村很好玩兒。”
  她寫:“聽我姐說,農村呆久了不好玩兒,會讓反應變遲緩,讓人生車輪空轉,還影響以後升學。”
  我寫:“她為什麽不留城?”
  她寫:“是為保我留城指標而不得已。好在插隊地方離城不太遠。”
  我寫:“是水庫那邊那片青年點兒嗎?”
  她寫:“沒有那麽遠,就是西山腳下那個種菜的公社。”
  我寫:“你做我們班主任多好。大家夥兒都越來越不聽 王老師的。”
  她寫:“聽說她剛剛讓你當了學習委員。”
  我寫:“就那麽回事吧。她遲遲不想發展我入團,還說要看看中央落實幹部政策這股風怎麽刮。這又是為什麽?”
  ……
  她寫:“有句名言, 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我寫:“是誰說出了這麽優美的名言?”
  她寫:“是革命導師,約瑟夫·維薩裏奧諾維奇·斯大林。”
  我寫:“老師看來受蘇聯教育影響深啊?”
  她寫:“父輩他們所受影響才叫深呢。父親說他上中學時,俄語老師是二月革命後逃過來的白俄貴族千金,下課時她要對同學們說До свидания,聽起來是‘都斯維達尼婭’,再見之意。結果我爸他班男生想,你是誰大娘呀?於是一起回答‘都是為你大爺’,嗬嗬,每次下課都如此。”
  我覺得好笑,其中一半還是因為沒想到這能出自於麵相清秀的小麗老師之筆。我一下就記住了這句話。我們接下來的筆談也變得更加逗趣兒了。
  我接著寫:“斯大林說你是工程師呢?工程師這詞兒我才跟電台講座學會,engineer,念摁~緊~捏~~”
  她寫:“什麽摁緊了捏?嗬,照你一說,那我又成了人類靈魂的按摩師啦。 ”
  我寫:“哈,那,俄文怎麽說呢?”
  她寫:“ инженер, 發音就是銀針捏,捏最後,要像馬兒打響鼻似的。”
  這下可捏到了我的軟肋上。從那時起,馬打響鼻,大舌打顫,就是我心向往之的一個絕活兒。無論怎麽學都學不會,否則可能沒準兒一開始就選個俄語講座去學了。為了這個痛苦的顫音,我先隨《揚鞭催馬運糧忙》的竹笛子學嘟嚕,後來又改從彭麗媛的《誰不說俺家鄉好》打響鼻,有空就“嘚兒兒兒…呀伊兒喲”一通,口懸河,錐刺舌,費盡周折,幾年後終於及格了。
  不過,當時雖不會說,倒也不需說。我給她寫道:“噢,銀針捏嚕嚕嚕,老師兼任人類靈魂針灸師啦。”
  她:“哈哈哈哈!”
  我隻見過她美麗恬靜的微笑,從沒見過她奔放的喜笑顏開,如果我們上邊那段話是麵對麵的交談,我相信一定會看到她開心大笑的樣子。
  ……
  後來,小老師艾麗還給我寫過:“你語文可以了,不需再往裏投入時間了,勻出時間到其他理科上,對考大學有益,別像我。”
  所以我不得不從小學課本開始搞起地獄啟示錄式的惡補。艾麗代課這學期,學校又掀起中學生數學競賽運動,此後僅僅一年之內,我隨競賽一路不斷升級,所向披靡,一直考到全國前五百強,都始於這學期的疲於奔命。我變得越來越專注於補習上的事情,再也無暇顧及此外的任何樂趣。事後總結這段與刻苦有關的日子,加上兩頭寒暑假,其實也就大半年。一個人好好學習大半年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好好學習;一個人大半年不貪玩兒並不怕,而怕的是一輩子都不貪玩兒。從小學到初中的課程,大半年時間瘋狂惡補惡補也就夠了,犯不上打學齡前就開始進這個班兒入那個班兒的跟著社會瞎起哄。其它時間能玩兒就玩兒,該放學去沙堆開仗,就挺起胸膛向前走,天空樹木和沙丘。想去送哥哥姐姐們上山下鄉,就早睡早起紮紅花蹭白鞋,迎著車隊嗚哩哇啦一通亂叫不停歇。渴了就吃楊樹花,餓了就活吞蜻蜓和螞蚱。彈弓嗖嗖,火藥槍啪啪,摧枯拉朽,想怎麽耍就怎麽耍。
  隻是,對於小老師艾麗和我而言遺憾的是,她偏偏碰上我在貪玩兒的一生中唯一一次沒日沒夜惡補反常的匆忙。教她學‘美國文’的事兒,也被我忘到了腦後。一學期就這麽到了尾聲,她最後留在我語文作業本上的,是蘇聯教育學家蘇霍姆林斯基的一段話──思想是根基,理想是嫩綠的芽胚,在這上麵生長出人類的思想、活動、行為、熱情、激情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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