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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我把我的‘愛’賦給誰呢?

(2008-02-14 12:05:40) 下一個

取自虛度的青春第5篇

  八十年代,北京,金秋。上大一,學佛傳。輔導教師是個剛剛本科畢業留校的漂亮小大姐兒,瓜子兒臉,皮膚白,細身材。算來,她該比我等平均年齡大出五六歲,盡管她作派比我等顯得成熟,可看上去仍存一臉粉嫩稚氣。
  開學不久,有一天,她代課。記得那堂課,我等一行六人,全擠在梯形大教室最後一排。我們之所以喜歡蹭後,蓋因每逢周二四,校食堂慣例包水餃,在上午第二堂大課下課前半小時,即11點半,限量開賣,去晚了,就算把賣飯窗口玻璃擠一地粉碎,也難喝到餃子湯一口。大教室落在係樓一層,哥幾個每到周二周四,都提前饑腸轆轆,看著講台上的老師像餃子。熬到垂涎欲滴時分,甭管它數理邏輯,還是科學社會主義,必趁老師回身往黑板上抄書之際,起身,拎包,抬腿,跨椅背,開後窗,邁過窗台,魚躍而下,魚貫而逃,一切作得無聲無息。
  但這惡習卻有破例從善的時候,那就是每碰上她的輔導課。我們看著她的苗條背影,忘掉了水餃,竊竊私語,評頭品足,非到下課不走人。那天,她亭亭玉立在講台中央,兩眼單純認真地望著大家,講解自賦邏輯。才別高中不久的我們,碰上如此怪哉邏輯式,心裏充滿好奇。她大概也擔心拉下我們誰,跨不過這道坎兒來繞不過這道彎兒,不厭其煩地反複開導啟迪大家:“你們說,我把I應該賦給誰呢?”,“我把我的這個I到底賦給誰呢?”。她的擔心還真不無道理,因為,後來證明了,有少許同學,例如我同寢對麵下鋪那廝,都過完寒假返校了,也沒能把這自賦值的小邏輯抹過味兒來。不過,當時,我們大家可誰都沒顧得上去理解她的什麽擔心,都忙著小聲嚷嚷:賦給我吧,賦給我吧,快把你的‘愛’賦給我吧。

  隨後,她在我們男生中有了綽號,我們背地裏叫她‘小愛’。盡管我等已然成為天之驕子大學生,可我們樂於起哄的程度,不亞於那些生來沒幾年就早熟, 初中沒讀完就亂開情竇的八〇後。盡管在我們那個年代,青春期曾嚴重晚點,對愛的理解還陷於混沌未開的朦朧狀態,然而,這些都不妨礙‘小愛’ 鐵定受我們的喜歡。逢她代課,男生出勤率差不多能達百分百。課間休息那十分鍾,總有男生把教材捧到講台,沒話找話,沒題找題,瞎問,懂了還裝不懂地請她說明這個解釋那個。而我,則沒有勇氣在這個時段去參與他們那種欠缺深沉度的孔雀開屏競賽。我安靜地留在座位,從遠處詳細端量她,端量她的瘦削粉臉腮,她的小巧翹鼻頭,她的纖長手指頭。她看上去無比溫文爾雅,不論對誰,抬頭開口說話,臉上必掛出一幅文靜而謙虛的笑容,像寧靜的湖泊裏漂著的一朵藕荷花。她的眉眼兒與神態,還有瘦弱的身段兒,還有每次她進教室上講台時輕盈一躍的姿態,怎麽看,怎麽像我初中時任過短短一學期語文課的小老師艾麗──那是在我所有學生時代中最欣賞我,對我最好的一位小老師!所以,我對眼前這位‘小愛’,也就自然更報有一分好感。每次她來教室上輔導,我就仿佛看到了當年艾麗笑咪咪跑進我的初中課堂裏的樣子。
  什麽叫心有靈犀互通啊?‘小愛’給其他男生答疑或與他們說話時,聲音很脆很明快。可一旦與我打上照麵,往往寡言相向,即便是隻言片語,也輕拿輕放著音量,彼此間更多代之以式微的點頭示意。我每次走近她,要點頭時,都感受到渾身的緊張,生怕為人所察。而她呢?每次是否也有同感?就如同來自於我的緊張一樣,在外表極力遮藏,在內心怦然跳蕩?
  後來,我們在主樓北側長長的走廊裏幾次不期而遇,每一次我感覺得到臉頰熾熱,心跳加速,腳步紊亂。一開始,我隻會怯生生跟她點頭問好,然後等回宿舍晚11點全樓熄燈後,跟室友們海吹…。後來再碰到她,能拘謹地傻呆呆地和她說會兒話,說的什麽不記得了,肯定離不開那點兒枯燥的學業。但說話時,我發現她也顯得格外局促,也在控製著緊張,漸漸地,我越發注意到我對這個現象的感覺的正確。朦朧之感可以在那一刹那讓嬉皮笑臉無所顧忌一下子變成若有所思,連自己都無意識無法控製那種突如其來的轉變。那個年代我們把這種朦朧的感覺叫“過電”,過電的雙方一定會同時排他地隻對對方自覺不自覺玩兒起深沉來。我與‘小愛’之間長達數月的以目代言,像不像當年卓越與百姍那種為時三年的相視無語?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這原是冥冥之中早被欽定物色好了的一種經過微妙碰撞就注定要起反應的生物化學現象。
  第一學期快收攤兒了。期末考試時,我坐在教室左前方第一排,‘小愛’監考。令我答卷情緒遭遇幹擾的是,她每在課桌間幾條過道兒繞完一個來回,就駐足在我麵前,苗條雙腿緊貼我的桌沿,離我鼻尖兒不足尺遠。每一回這樣的停留,持續有一刻鍾,五次三番下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擾亂了我用於答卷的凝思苦想。眼瞅著就到了交卷時刻,還有幾道選擇題令我一籌莫展。在這焦慮萬分之時,忽見一隻白皙的手指,輕輕飄落在我的考卷上。隻見那小指尖兒,從紙端一路輕盈地南下,沿每道選題輕鬆自如地左右遊走,在abcd選項上蜻蜓點水了幾下,指點出我所剩那幾道題的答案來。結果,我“考”出了90多分的好成績。如今閉上眼睛,回想起她那舞弄輕盈的指尖兒,絕對像當年無名鼠輩蕭邦,參加大腕兒李斯特個人鋼琴演奏會時,於幕後微光偷梁換柱敲打鍵盤時那樣,從容自若。

  第二年,‘小愛’被係裏保送去了英國留學,何時回來,無人知道。我們議論著她,要麽讀個碩士,兩年後回校,那時我們還沒畢業,要麽繼續讀到博士,要麽就外嫁,再也不會回來。想到她可能再也不會回來,我感到了幾絲莫名的惆悵。
  大家在背後一直叫了她一學期的‘小愛’,似乎都忘記了或者沒有誰真正關心過她的名字。其實,她給我們上過兩次輔導課後,我就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艾華......我不說,可能有人也會聯想到,她有沒有可能是我初中語文校老師艾麗的姐姐?請參見與‘小愛’相關的歡送知識青年出城我和小老師艾麗人間四月主題隨想
  幾年過去,回歸母校時,我已是一個青春期鼎盛倜儻調侃的風流酷哥,整學期常陷於應接不暇的境地,從基礎科學係到馬列研究室幾乎的漂亮女生,都在研究生院小樓裏和我交流過學習體會…。春天的一天下午,天藍,雲白,空氣比哪一天都更顯溫馨,我去係樓,走進二門,拐過樓角,看到台階上蹦蹦躂躂正跑下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姑娘,哼著歌,還挺著個大肚子。她低頭跑完最後一級台階,差點與我撞了個滿懷,這一突如其來的照麵,讓我們彼此立馬都怔住。是她,‘小愛’──艾華!‘小愛’馬上也認出了我,眼神裏頓時閃出幾種複雜異樣的光芒,一絲絲都絞在一起......


謹以此文獻給2008.2.14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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