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77)
2009 (61)
2011 (56)
2012 (78)
2013 (55)
2014 (57)
2015 (38)
• 虛度的青春 第2篇(1)
我說我沒讀過小一。在幼兒園曾看到過小一課本,隨便翻翻,就覺得內容沒勁。再看街坊鄰裏孩子們,整天背包上學都一年多了,寫個字兒慢得跟納鞋底子似的,還納得離了歪斜;而我那時的學力,免稅吹吹,都夠替滿大街政治標語美術字勾邊兒的份兒了。
那些大字標語,每個都一頭牛來高,三四頭豬來寬,粉刷於樓壁院牆之上,什麽“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啦,什麽“安哥拉人民武裝鬥爭必勝”啦……你看那“澤”字三點水的第三滴,就是一隻帶把兒的古典瓷花瓶的完美造型啊!再看“戰無勝的毛澤東思想”這九個字,哪個字裏沒有一顆漂亮的鵝頭?尤其那“戰”字金戈一提,“毛”字最後一撅,都是:收筆隻露尖嘴角,早有鵝頭落下頭。對造型、構圖的觀察能力,就是在那時代那環境下獲得了格外的錘煉。
就因為以為上學學不到這些東西怕讓老師自責,隻好一次次把上學切入點往後拖。直到有一天,我家隔壁那個營養不良臉色蠟黃的女主人成了二年級老師,我媽就和她打過招呼,在一個早春寒露的清晨,帶我下了北樓,到院兒東側東樓地下一層,把我領進她上課的教室。
我家隔壁那張蠟黃色的臉,是一位小學文化程度的山東婆娘,嫁了一位在大學混日子的助教,隨遷進了城,在街道大集體小廠幹臨時工。終年累月平日裏總見她在下班歸途低頭慢走,臉部表情就跟溫哥華那睡不醒的的冬三月似的,老是沉雲密布,一個月露不出四天的晴朗。趕上教育戰線鬧修正主義回潮,中學畢業生們偏偏又都被保送到鄉下修地球回不來。她算沾上讀書人的邊兒,借這個光臨時充當了初小老師,一直教到知青返城為止。
上學第一天,語文課,蠟黃臉帶全班同學朗讀課文,她念一句,大家跟念一句。當她念道:我們哀心祝願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我聽到同學們都跟著把“衷”念成了“哀”。
當時我好生納悶兒,就算一年級簡單得沒勁,這二年級下學期也不至於深奧得離譜,離譜到能把字兒改音的地步吧?我舉手,起立,大聲發言:“老師,不念哀,念衷。”
蠟黃臉一聽,臉色頓時成了黃泛區。同學們都看我,他們可能還不理解這個問題是屬於那種讓老師極度難堪和驚慌失色的性質……後來聽大人說過好幾次,蠟黃臉這事兒要被報到派出所,批鬥是輕的……不是危言聳聽,我們小時候那個舊社會,真就這麽邪門兒,有天放學,忽聞傳言四起:鄰院兒居委會辦公室黑板上,發現有人書寫“宋江好”、“宋江萬歲”幾個“反標”(就是反動標語的意思),結果招致好幾輛綠底帆布上印著大號黃字“公安”的吉普鳴笛而來,一片大敵當前的肅殺氣氛。
由老哥XD張貼 @ 2007-12-10 10:14:59 (被閱讀6000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