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後離家, 我走上了自己的成人之路. 那是去北方的農村插隊當知青.
臨行沒有興奮, 沒有好奇, 有的是被流放的無奈和悲壯. 家長和同學們沒有一個心裏好受. 麻木,茫然都掛在了大部分人的臉上.
那天是媽媽去送的我, 她是那天唯一沒有流淚的家長. 因為經曆了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 她隻是靜靜的握著握著我的手,不時拍拍我的肩膀. 什麽也沒說.
我不會象同學們那樣, 以淚洗麵. 還記得小學剛會遊泳後去昆明湖劃船, 媽媽就把我一個人推下水, 然後劃開.遠遠地看著我, 根本不理我的呼喊. 當我遊到了船邊時還帶著幾分不滿. 她笑了, 她讓我明白了生存的法則是靠自己.
去鄉下我不怕, 從小我就常回媽媽的鄉下老家, 不管是蚊子虰,跳蚤咬, 還先發紅後脫皮的暴曬. 我都無所謂. 可這次卻大不同, 因為沒有年限,看不到盡頭. 最憤憤不平的是,我發奮學習的好成績, 和再想上大學夢想, 隨著政治風雲的變換, 統統雲消霧散. 要注銷戶口, 墮入社會的底層.成為城裏人眼中的異類. 一時間, 我甚至覺得,那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的口號,也是一種欺騙.
我可以逃 , 可父母還是把我送了進去.他們不是愚昧, 也不是膽怯. 而是理想主義的信念, 把他們和我都帶進了旋渦. 那是怎樣的一種病態和動亂, 連未來都被葬送, 連精英和中堅都無法幸免!
當我們帶著累累的傷疤, 從這黑暗的旋渦脫身的時候, 已然筋疲力盡. 隻是沒有時間後悔, 沒有空閑抱怨. 被迫失學的我, 連考兩次, 才趕上了末班車. 當我回到校園時, 哪些親情分離的感慨, 對我是一種奢侈. 雖然, 以後麵對父母, 我們彼此都有畢生的遺憾, 可是我還是感激他們,也發誓: 我能做的, 就是把這種感激的親情向自己的親人傳遞.
媽媽老了, 當我出國走的時候, 她隻在涼台上向我揮了揮手. 當我再回來時, 她還是像小時那樣抱我, 可之後沒幾年 就永遠的離開了我. 但是我知道她還在, 在那遙遠的天國看著我, 保佑著我. 每當想到這些, 想到我還能去傳遞親情, 那惆悵, 憂傷和思念盡管有時侯很難忍, 但是慢慢也就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