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化蝶

 

 

今天, 很巧, 午餐時間過後回辦公室, 與兩位年輕華人男女擦身而過, 女人, 男人打扮得都非常大方得體, 尤其是那個男人, 酷似你. 驚訝之下, 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一直目送到他們消失在我的眼際, 我才勉強確定不是你.

今晚, 很巧, 我的電子信箱收到三封信, 一份是廣告, 兩封是你的. 打開, 照例是你抱歉你的忙碌, 然後照例是你對我婉轉的想念, 然後是個吻你. 你的署名, 照例是一個字母.
另一封, 我往往不用打開, 因為你總是想確信我收到你的信, 你總是小心再小心按兩遍. 你說想念, 但你的署名, 照例是一個大寫的字母.
照例, 我不會回信; 照例, 我關上信箱…

但是,今晚, 我卻忘掉了昨夜對自己戒酒的承諾. 紅酒中, 仿佛能把往事看得清晰點, 今晚, 我想放肆地想想你, 你這個不敢署名的男人.

遇見你的時候, 我還小, 沒什麽資格談愛, 但我想愛. 你比我大幾歲, 但總要裝出大我好幾輩子的樣子.
別人將你介紹的時候, 總是先介紹你的老爸, 然後介紹你, 說: “喏, 這就是XXX的兒子.”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倒底喜歡不喜歡, 驕傲不驕傲被眾人稱為 “XXX的兒子”. 但我總記得你尷尬笑著的樣子.
我一直沒把你當回事, 直到一天晚上, 我無緣無故做了一個夢, 夢見你抱著我, 吻了我. 第二天, 我見到你, 臉就不由地 紅了. 從此以後, 我就一口咬定我們有緣, 我要追到你.

但你, 並不覺得我倆有緣, 反而覺得我很煩人. 你的臉上總是掛著禮貌卻冰冷的笑容, 把我的心拒絕於千裏之外, 但我的身, 卻忍不住想靠近你.
我們什麽都不象, 你愛讀書, 你愛集體, 你愛應付; 我愛玩, 我愛獨處, 我愛笑, 我愛吵架. 他們說, 我們倆截然不同, 如果見到我們在一起, 一定是你在批評我…

為了和你說一句話, 我可以坐在台階上等你數小時, 每次背後經過的腳步聲都讓我的心砰砰亂跳. 等到終於你出來, 你看著我說: “呀, 你怎麽還不回家, 怎麽還在這裏?”…
為了讓你注意到我, 我偷了一把康乃馨給你, 我說: “你要好好把花放在花瓶裏.” 過了幾天, 你告訴我: “抱歉, 那天把花忘在抽屜裏了. 以後別幹這事了, 浪費花”…
為了見到你, 我總是在你中午必經的小路上裝作偶遇, 你經過, 總是笑著調侃: “唷, 這麽酷.”…

為了多見到你, 我總是拿好幾個小時去換那瞬間的一分鍾,甚至是隻有幾秒鍾的客套問好.
你身邊的朋友都挺喜歡我. 直到你的鐵哥們兒L也看上了我. 我找了個周末的下午求過他, 說: “拜托, 能不能轉告他, 我很喜歡他.” L看了我一眼說: “好吧, 我盡力而為.”

很多年之後, 我才知道, 那天, L和你在澡堂裏聊起過我, 你問L: “你喜歡她吧”, L沒否認. L說, 當時的你, 吸了口飲料就沒繼續話題.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L忘了幫我轉告你, 我很喜歡你.
不過, 我喜歡你的這件事, 已經不是個秘密. 因為我已經成了大家的笑料. 而我從來不會在人前人後掩飾我對你的喜歡, 甚至我也在不自覺地傷害著其他一些人. 但我全不在乎, 我隻想追到你, 同時被你也深深喜歡.

生日的那天, L為我精心組織了生日聚會, 我第一件事是問他, 你會不會出席. 他說: “我去請他, 他應該會來”. 於是, 他請了你, 你說好, 我開心了一夜…
第二天, 漫天風沙, 我滿心歡喜. 你如約而來, 卻隻見了我五分鍾. 你送了我一份生日禮物: 一隻木屑做的風鈴. 然後, 你照舊一幅忙碌的樣子, 你說: “抱歉, 我還有一個高中同學過生日, 我答應要去的. 你生日快樂呀”.
我說: “這麽著吧, 跟我拍個合影, 你就走吧”, 你說: “好呀”. 我們並排並站著, L按了快門.
哢, 那是我和你第一張, 也是唯一一張紀念. 照片上的你，把手背在後麵，生怕碰到我的樣子，我的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笑得挺尷尬。 見過照片的人都說，那是他們見到我最溫柔的樣子了。

我把和你的這張合影當成書簽, 夾在平時愛看的書, 常看的書裏. 成了一種習慣…直到一天, 裏昂好奇翻開我的書本, 我們的合影飄了下來, 他撿起, 好奇地問, 這照片上的男孩是誰.
我說: “噢, 是個我曾深深喜歡過的, 卻沒選擇我的男孩”
他問: “Is he blind?”
…

我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 這已經不是秘密. 你不喜歡附和我, 你的反駁總是刺痛我.
但, 我總覺得你才是那個最了解我的人, 因為有一天, 你說: “你啊, 其實是肯德雞, 外熱內冷”…
所以, 當你說我們不合適, 我就聽從了你,不得不放棄.

你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 我其實一直明白, 你沒選擇我的原因是: 我們道路不相同.
所以, 終於, 從別人的口中 聽說你要走, 聽他們說, 你仕途一片光明. 漸漸地, 看著你的老師都對你獻媚的樣子, 我知道我們是永遠不可能有機會了.
在最後你離去的時候, 你和L一起出現在我的練舞房. 你們要我為大家跳個舞, 我笑著拒絕了. 當時下著大雨, 我記得你們兩人拚一把傘來找的我. 雨傘上的雨水滴滴噠噠滴在地板上. 你從來不會求我, 聽到我的拒絕就出去了. 隻留下L, 他說: “再考慮一下, 因為他希望在走之前能看到你跳舞”.

那天, 我還是出現在了舞台上. 聚光燈打得我睜不開眼, 我微笑著, 我的舞伴們和我獲得了滿場的掌聲, 那是一場壓軸戲, 也是我有生以來舞得最賣力的一次.
散場的時候, 我一直在找你. 上天憐憫我的心, 讓你出現在我麵前. 我鼓足勇氣, 和你打了招呼, 問你: “可以不可以跟我出去走走”
然後, 我習慣性地等待著你世儈的回答: “下次吧, 我今晚有點事”
而, 我居然奇跡般地聽到了你說: “好啊.”
一時間, 頭暈了起來.

初夏的西湖, 很美, 因為有你在我身邊. 我們坐在湖邊的坐凳上看對岸的星星點燈, 你坐在我的左邊, 荷葉荷花很美, 你好迷人. 第一次, 跟你靠得那麽近, 我以為是場美麗的惡作劇. 但我寧願永遠這樣被捉弄下去. 沒有話題, 我們隻是傻笑著, 你談談你看得見的未來, 我隨口說幾句不由心的祝福. 我忍不住親了你的臉. 第一次, 你輕輕圈住我, 說: “你一定要幸福啊, 不然, 我會不安心的”
當時, 我覺得你真虛偽, 如果結局一早就被你決定了, 你要離開, 就別管我幸福不幸福, 看不見, 怎麽會不安心.
回家等車的時候, 你突然吻了一下我的臉, 如此飛快, 讓我來不及回味, 心快要跳出來了, 心想, 晚上, 我一定舍不得洗臉了.
我們手拉手, 我問你: “問你, 你曾經有一點點喜歡過我嗎?”
你答: “不回答, 行嗎?”
…

在後來的日子, 我曾約過你去靈隱寺. 我說是好久沒去寺廟拜拜了, 其實是我藏了私心. 我想在佛的麵前吻你, 讓他們也保佑我對你的喜愛, 也保佑你能喜歡我.
但騎到門口, 你說你的肚子好餓, 想回家吃飯了…

你的電話號碼, 曾是我這一生裏最羞於撥打的號碼. 那串號碼我記得滾瓜亂熟, 卻一個也不敢撥打. 光光想到那串號碼, 就足以讓我臉紅心跳. 我鼓足了兩個月的勇氣, 終於等到中秋節可以名正言順跟你說聲 “中秋快樂”…

終於等到你要離開的日子了. 和你一起去升官發財的兄弟請求我去火車站送送他. 他知道我和你之間的故事, 但他寧願裝做不知道, 他隻想在走的時候, 再看看我, 讓眾人知道, 當年是我送的他. 我答應了他, 也是為了最後一次名正言順地看看你.
送別的車站, 總是太多人. 我的眼睛離不開你. 可你太忙, 你的兄弟朋友太多, 你的父母總是太多叮囑, 你的時間永遠不夠用.
朋友一直有意無意跟我親密說著告別話, 我看見的是你微笑卻不在乎的眼睛…
但火車在鳴那聲長笛提醒結束送別的瞬間, 你走到了我的麵前, 你拉過我, 背對著人群, 你握著我的手, 嘴貼在我耳邊, 還是那句話: “你一定要幸福啊, 這樣, 我會安心的.”
那天, 我第一次看見了你的母親…安祥而高貴的女人…

你走了, 我回家了, 我知道, 我們的故事結束了, 可悲的是, 我們甚至還沒開始過…
整個夏天, 我聽的全是張宇的歌, 他唱最後的一轉身, 他唱一言難盡, 他唱曲終人散…
你已遠離…我的日曆上畫滿了你離開的日子…

然後, 就是從別人嘴裏聽到你的消息…
聽到你預料中的節節升, 聽到你要去日本培訓…
你也漸漸從別人嘴裏聽到我的消息, 令人驚訝的是, 你離開之後, 每個星期會給我打個電話向我問好…

終於我也要出遠門了…
走的時候, 沒跟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除了我的父母…
走的前一天, 還接了你的電話, 我語言平靜, 仿佛跟往常一樣. 你問我的學習, 生活, 戀愛…我跟往常一樣答得禮貌和平靜…
第二個星期, 你再也找不到我…

兩年後的一個除夕清晨, 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遙遠的長途電話的信號總是讓人心跳, 斷斷續續的信號後, 我居然聽見的是你的聲音…
你說: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去美國了? 為什麽連個號碼也不留“
你說: “前段日子我抽空看了 ‘東京愛情故事’, 才知道, 你就是莉香”
你說: “知道嗎, 我很想你, 我現在才知道, 你是我想要的那個女人...”
你說: “我愛你”…

信號太差, 電話斷了又響, 斷了再響… 是你, 還是你
我受寵若驚, 從來沒想過你也會有這樣的一天
你說, 你要跟我問新年好, 你要跟我問情人節好, 你要每個節日都存在
但我的床上, 躺著另一個男人…他在等我把電話打完, 他要好好跟我溫存…

再也沒有料到有這麽一天, 當我火熱的時候, 你冰冷; 當你變得火熱, 我已經徹底疲倦…
這個世界, 寂寞是很容易打發的東西, 所以, 愛情也不那麽難找
誰都有被取代的時候, 包括, 最初最真的夢…

我現在有時也能得到你的消息, 不再從別人的嘴裏, 我查GOOGLE.
我知道你終將有這麽一天. 因為你放棄了我, 你就一定有你成功的理由
前幾個月, 我把你的名字放在GOOGLE搜索了一下, 說真的, 我真為你驕傲.
看著你跟我的路越走越遠, 我卻能含著眼淚為你微笑. 就這樣, 遙遠地看著你, 想著自己當初為你的著迷, 如今全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