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For Rent

I haven't ever really found a place that I call home I never stick around quite long enough to make it
正文

想念的季節

(2005-04-10 22:59:19) 下一個
紐約的四月陽光明媚,慵慵懶懶象極了杭州的三月. 每到這個時候,我又開始無法控製地發瘋似地想家鄉想朋友. 原本以為就此遺忘的點點滴滴在春風的熟悉的氣息裏漸漸浮顯. 這些永遠逃不掉的記憶啊. 那時候,是情竇初開的年齡。我居然也沒有敢做遇見白馬王子的夢。 在那段日子裏,我隻是活著。日子就這麽過,有一搭,沒一搭的。我是沒有什麽巨大理想的人。每天能吃一頓魚香肉絲,我就非常高興滿足了。除此以外, 我的樂趣也隻存在於對老師的憤怒,跟對父母的憤怒反抗之中。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的我,長得又小又幹,也不會說嗲嗲的甜話, 因而不太招老師喜歡。 印象中,那些老師都喜歡長得圓圓潤潤的孩子,那些皮膚白白的,用純蘭鋼筆墨水寫作業的孩子們。 並且,那些孩子們都特別地懂禮貌,見到老師就喊老師您早; 每節課後, 畫滿字的黑板也總是他們積極地撲上去擦; 每次家長會上, 他們總是被點名表揚…還有,他們的父母也時不時會在周末去老師的家裏拜訪。 而, 我的父母是典型的那種自命清高的知識分子,他們似乎一直覺得人的生存,是要靠實力的。於是, 我從5歲起就被我的父母頭發吊起來做數學作業,從早上到下午,是不能停的。有時我太想休息了,我就拚命想找借口休息,我甚至曾經自己把鼻孔摳破以裝流鼻血。父母是自然明白我的伎倆的,所以,我總也沒有自己想休息就休息的自由。 俗話說,笨鳥先飛。所以,盡管我小時候很調皮,但我的成績是一直在學校裏,年級裏遙遙領先的。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考上重點中學。很可笑吧,我當時的畢業成績是全校第一,重點中學在我們的學校每年選10個尖子學生,我還是落選了。 學校的理由是,因為我的50米短跑從來沒及格過,重點中學是要那些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尖子生, 所以, 理所當然地,我就自然失去了跨入高級中學的門檻的資格了。 其實,如果我的記憶不太差的話,我那天考試達標的時候,我象發瘋一樣地拚命拚命奔跑,結果是,我破天荒地,生平第一次50米及格了, 當時我圍著按秒表的體育老師又笑又跳 … 我當時聽到自己沒考上重點中學的時候,我還沒有真正明白什麽不同。隻是我那好勝的媽媽當場哭了,我隻記得她當時大聲地哭叫到“為什麽你這麽沒用?”… 我當時是真的想在馬路上找輛車撞死算了。但當時的潘老師攔住了我。胖胖的班主任加數學課潘老師那時是第一次為我這麽一個玩劣的孩子流淚的老師,她老淚縱橫的臉讓我感動萬分,一直認為她就是我的天使. 然而, 多年以後,我再回想,我是悟出了一點道理了: 其實 那時沒用的,不應該是我,而是我那雙以為靠實力打天下,拒絕送禮的父母。而那個胖天使潘老師正是扼殺我跨入重點中學的主力儈子手之一. 她的淚是她的內疚和對現實的無奈… 至於我, 後來受到的種種侮辱一直是我生存的一半動力, 甚至我現在還想,一定要當個有名的什麽科學家,然後去到那些當年嘲笑過我,侮辱過我的人的麵前,好好甩她們一人一個耳光. 但目前看來,當科學家是不可能了。 當個有名的企業家,也非常非常困難了,因為太久的學院生活已經磨滅了我太多的好戰和敏銳的商業嗅覺。 而最近一次生意在我手裏慘淡地結束, 我借酒消愁頹廢了半年, 沉浸在自責和他責之中的人, 是沒有什麽資格談理想的… 於是,我盼望著拚命練身健身,準備做個有名的什麽男人的賢內助,但是,現在跟我一起消磨時光的男人比我還要害怕對著觀眾發表演講。 如今,我隻能默默等待他向我求婚,生個,教個很有名的孩子了。 然後,象個俗氣的家庭婦女一樣,拎著個買菜的籃子,跟那群鳥人們比誰的兒子帥,比誰的兒子聰明。。。 話說回來,為了督促我能出人頭地,我的父母付出了不少心血。他們出高價讓我去補課,結果,我認識了一幫搞藝術的兄弟們。 他們能畫一手好畫和出好作品,他們為了能考上那國內一流的畫院“浙江美院”(現在已經改名為中國美院), 也得不跟我一樣,去補課。我們就這樣打打鬧鬧地認識了。 然後,我就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我不畫畫,但我比他們還要憤世嫉俗。 那時的我,整天戴一頂棒球帽,春夏秋冬都不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癩子。我也常常逃課,這些事,媽媽都不知道,否則她非得吐血。 我記得,我那時候最喜歡逃了課,去西湖那邊的山上去玩。 J是我們一夥裏年紀最大的,他是北京人,搞國畫。 他的談吐說話在我們這群南方孩子裏是很特殊的,所以,我從此後,就特迷北京人。 Y的父母是醫生,所以盡管他也是畫國畫,他一直都穿得很幹淨,他的皮膚很白,他的指甲縫永遠找不到什麽炭筆墨跡,或髒髒的黑屑。 不知道他的人,總把他錯當成是讀醫科大學的學生…因為他,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歸納,那些很愛幹淨的人,通常占有欲都比一般人強。Y在後來的十多年裏,終於從美院畢業,成為美院的老師。他的學生們的年紀差不多都比他大。站在他們中間,他總抱怨他們老把他當孩子. 10年後的一月份,Y大膽向我求婚. 而我們甚至從來都沒有牽手接吻過. 他的求婚讓我掉了眼淚,想起了太多的青澀時代,和已經回不到過去的無奈. L也是我們裏麵的一員,他的父親是挺有名氣的畫家, 但他從來不顯耀他的家世。 我也是在一次無意中才發現的。 那天晚上,我在看浙江台的采風,裏麵有個部分是介紹浙江的畫家,電視台當時去了他家拍的人物專訪。 我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我怎麽對那個畫家家裏的擺設也太熟悉了,後來看見床上的那幅畫,跟床頭櫃頂的那盤惠特妮休斯頓的CD,我立馬打了個電話給L,我問“喂,現在電視上放的是你家跟你爸麽?你爸怎麽長得那樣啊!”… 我那夥逃課爬山的哥們兒裏,還有S,我的常年戴帽子就是跟他學的。 S不太愛笑,特喜歡趴著騎自行車, 他搞油畫,所以他的指甲,總是很有油墨。他那幅模仿梵高的“龍卷風”在我的閨房裏掛了好些年… 認識幾年以後,我才發現,S戴帽子要比不戴好看。 另一個戴帽子的原因是,他沒有發型,所以,每天帽子一套就好。 害得我瞎跟他學了兩年。 其實,我還發現一個好處,你戴了帽子以後,可以用帽沿回避別人的眼光。 因此戴了這麽久的棒球帽,後來有很長一段日子,我都不敢正眼瞧人。 還有Q, 他成立了一個屬於他的畫室, 辦著他的字,畫,篆刻展, 很難想象那個意氣風發的藝術家當年受盡我用粉筆砸他大茶缸的欺負… 我們這群喜歡爬山的兄弟用了半年的時候,把杭州的山山水水都玩弄過了。 他們都把我當假小子,一次爬黃龍洞的山,我發現路邊有含羞草,撥弄著它們,它們合合閉閉,我高興得大叫。 S說,“得,以後就叫你含羞草吧”, J在前麵領路,他回頭說“得,她哪是含羞草,簡直是一棵含羞樹!” … 然後,就是大家各自走上了各自想要走的路,除了J。 J的山水畫是極有品味神韻的,他的潑墨寫意是極美的...但他的數學不好。愚蠢的幾分之差,讓北京來的J,又得在杭州呆2年,因為當年的美院國畫係是每兩年招一次生。 後來, 我收到J的一封信, 信中說他已經徹底放棄國畫,他開了一個金鋪, 專賣首飾. 他當時正在為要不要炒掉那個有狐臭的女售貨員而煩惱. 我答: “一切影響生意的人,都不該留”… 多年以後,我自己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搖頭苦笑… 酒喝完了, 故事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想念卻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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