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長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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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春聯,說字體,講方言,侃普通話

(2008-02-07 19:25:27) 下一個

漫話漢語(四)

話春聯,說字體,講方言,侃普通話

春節就如宋代詩人王安石在《元日》中寫道:“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桃符”原指一種繪有神像、掛在門上避邪的桃木板。每年春節取下舊桃符,換上新桃符。這一習俗可追溯到秦漢前,逢過年,各家都在大門左右掛桃符,書上“神荼”和“鬱壘”,以驅鬼壓邪。王安石詩作“新桃換舊符”就是當時春聯盛況的真實寫照。貼春聯是春節一道獨特的風景;春聯是對聯中的一種。對聯雅稱楹聯分類繁多,應用廣泛,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麵麵。隨著文化交流,對聯傳入越南、朝鮮、日本、新加坡等國,這些國家至今還保留著貼對聯的風俗。
對聯有著悠久的曆史,春節貼春聯的民俗起於五代十國並在明代開始盛行。通常說,公元964年的除夕之夜,後蜀皇帝孟昶書“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聯,開創了春節張貼春聯的先河。又一說,最早的對聯比孟昶的還要早五百年。南朝梁代劉孝綽(公元481至539)和三妹劉令嫻分別題有門聯:“閉門罷慶吊,高臥謝公卿”和“落花掃仍合,叢蘭摘複生”。 明太祖朱元璋親頒《大明功令》,令百姓家家貼對聯,楹聯文化得到了空前的普及。清代,康熙、雍正、乾隆等帝王,都喜歡作對聯,影響了整個朝野。然而,上世紀初,胡適寫了《朋友》,堪稱第一首白話詩。他是一個古典詩詞高手,可是號召白話文。毛澤東也不提倡年青人學習古典詩詞,名曰其難。由此古典文學包括楹聯文化趨於低穀,近年來詩詞楹聯創作日趨大興之勢。可是靠白話文滋養的一代人在迎接曆史轉折時期,還是有些舉手失措。
講個笑話。清代文學家紀曉嵐自幼聰穎好學,興趣甚廣。他的私塾老師石先生是個非常古板的老學究。紀曉嵐喜好喂養家雀,一天喂飽家雀後便將它送回牆洞內,堵上磚頭,以防飛走。後來,被石先生發現,先把家雀摔死,再送回洞內堵好,還在洞旁戲書一聯:“細羽家禽磚後死 ”。當紀曉嵐再去喂家雀時,發現它已經死了。正在疑惑時,見牆上有一行字,他斷定這是石先生所為,便續寫了下聯: “粗毛野獸石先生”。石先生見了大為惱火,學生竟敢辱罵老師,便手執教鞭前來責問。而紀曉嵐從容不迫地解釋說:“我是遵照您的上聯寫下聯的。有‘細’必有‘粗’,接下來,‘羽’對‘毛’, ‘家’對‘野’,‘禽 ’對‘獸’,‘磚’對‘石’,‘後’對‘先’,‘死’對‘生’。這下聯如不應這樣寫,請您指正吧。”。石先生愣了半天,也沒有想出滿意的下聯,最後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拂袖而去。
如果不了解一些對聯寫作知識,也許不能體會上述笑話的可笑之處。對聯起於宋代,與格律詩詞中的對仗有關係。對仗也稱對偶。現在學中文,必修古典詩詞。小孩子能背誦格律詩詞是常事,但是如何寫格律就為學校和家長所忽略。先解漢字的古代讀音知識,漢字發音講平仄;平仄和對仗是對聯的基本要素。懂了這些知識,才會覺得上述笑話著實好笑了。
對聯有嚴格的規則,首先兩聯字數相等,然而偶有破例,天才地發揮,創造性地運用。據說竊國大盜袁世凱死後,有人給送了這樣一副挽聯:“袁世凱千古;中國人民萬歲!”。 此挽聯“袁世凱“三個字,對不上“中國人民“四個字,下聯的“歲”是仄聲,也不合對聯的規則。挽聯表明“袁世凱對不起中國人民!他不配送挽聯”。這副字數不相等對聯乃是作者為了造成的一種全新特殊效果。這是對聯史上獨具匠心的字數不等的奇聯。
說到挽聯,聯想到了四五運動,悼念周總理的人海在天安門廣場匯集了挽聯的海洋和詩歌的海洋。雖然那時創作的挽聯和詩歌,存在不規範的地方,然在黎明前的文化黑暗裏,三言,五言,七言等對仗形式詩句卻爆發般地湧現出來,這些詩句為我們現在的文化複興注入了動力。去年春節西安古城牆特設10萬元巨獎,麵向全球征集9個城門春聯,20天征來春聯1.5萬件。可以說對聯的應用,承載著中國人集體的智慧和衝動。
寫對聯要先懂平仄,上下聯仄起平收。古代小孩子學詩詞從做對子開始,來掌握平仄。做對子可以從一個字開始。說得簡單,真正做好也不容易。相傳清朝文宗帝出一個字“墨”,要求其臣下對之,竟然難倒很多有著詩詞功底的臣子們,終於有人對出“泉”。這裏不隻是平仄和詞性合對,皇帝還滿意在“墨”可拆解為“黑”和“土”,而“泉”可拆解為“白”和“水”。故事不錯,但我認為不是最佳求解,因為“白”和“水”是仄聲。
普通話的讀音有不利於辨別平仄的地方,古漢語字音劃分為平、上、去、入四聲。平聲包括普通話的第一、二聲兩個聲調。因此現代漢語的四聲不等同古代漢語的平上去入四聲,而其中的入聲字在許多方言和普通話中已經被同化到其它各聲裏去了。現在某些地域方言裏還保留有入聲。如江浙人或山西人、湖南人、華南人),其中入聲的方言裏,聲調不止四個,平聲分陰陽,連上聲、去聲、入聲,也都分陰陽。粵語入聲還分為三類,可以把它們合並起來,例如把陰平、陽平合並為平聲,把陰上、陽上、陰去、陽去、陰入、陽入合並為仄聲。湖北、四川、雲南、貴州和廣西北部方言,入聲字方言歸了陽平。其中有一部分在古代是屬於入聲字的。至於哪些字屬入聲,哪些字屬陽平,就隻好查字典或韻書了。大多數北方人辨別平仄的方法又跟江浙等處稍有不同。古代入聲字在普通話裏多數變了去聲,去聲也是仄聲;但是有一部分變了上聲,上聲也是仄聲。因此,由入變去和由入變上的字都不妨礙我們辨別平仄;隻有由入變平(陰平、陽平)才造成了辨別平仄的困難。遇著格律上規定用仄聲的地方,遇到一個普通話讀來是平聲的字,應查字典或韻書確認。
平仄對大多數人講是個難題。隨著詩詞對聯等傳統複興,軟件檢測格律和平仄應運而生,但是軟件處理有字數限製,不支持嵌字聯、諧音聯、雙關聯等檢測。正確掌握漢字平仄,要有基本功。清朝車萬育著有《聲律啟蒙》,是很好的學習對仗和認別平仄的參考書。如果培養小孩子學習詩詞格律,就嚐試一下像學音樂的練習曲那樣,背誦默寫《聲律啟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聲律啟蒙》,遠比音節練習曲讓人容易接受和欣賞。換句話說,武昌黃鶴樓長聯(350字)和昆明大觀樓長聯(180字)讓人歎為觀止,《聲律啟蒙》則是當代對聯的蒙師。
教育部語用司設有推廣普通話處,國家語言委員會對中國語言文字使用情況調查,中國能用普通話進行交流的人口僅占全部人口的53%。然而很多人認為,南方方言才是最正宗的漢語;普通話英文叫Mandarin,是源於“滿清方言”。古漢語存在大量入聲字的,而現在北方除了山西話,入聲普遍消失了。另外日語,朝鮮語,越南語也可覓見古漢語的發音,在現今的方言中也有其蹤跡。
我認為推廣普通話的同時也要給方言予以保留。要知道,除了入聲字對格律詩詞和對聯有現實意義外,地方戲劇要應用方言。而正宗的民歌用方言唱更是別有風味。好在京劇自200多年徽班進京以來,其唱詞仍保留其特有的發音規則,隻有現代京劇樣板戲用普通話唱詞。推廣普通話難道要把傳統京劇的唱詞發音規則推廣掉嗎?老舍的小說用了大量的北京話,其作品拍成電影,對白有京白京腔。相聲更要用北京土話,北京方言能大行其道,帶有入聲的方言也應該暢行無阻。我認為改革漢語不是普通話要不要推廣問題,而是漢字的繁體和簡體問題。春聯要寫,而且要端端正正地寫,就涉及字的繁體和簡體,要端端正正地貼出來,更要漂漂亮亮地書寫。正楷書法用繁體寫才正宗,雖然我寫簡體字,讀繁體機會也少。字體簡化人為地造成了漢字書寫上的混亂,而且簡體字在製定的過程中有一定的盲目性,某些部首的簡化很不科學,比如“言”字部首,簡化的部首破壞了整個漢字的美感和藝術性,而書法藝術基本都沿用繁體字。然而,書法還有草書,去要求書寫從簡。將來,繁體字還會有其市場,因為中華文化書法是文化特色,寫書法要臨帖,正楷字帖多是繁體字。

我兒子在日本讀小學時,專門有書法課,小孩書法作品貼在牆上。我很欣賞日文稱書法為“書道”。這個“書道”的“道”字含義要多深有多深。“道”可以解為宇宙萬物的本原。我想說繁體字要比簡體字有更多的“道”。

在北美的中文學校,同時教授繁體字,簡體字。有些地方把繁體字叫正體字,我很認同這種叫法。雖然中國大陸官方用簡體字,但是簡體字還算不上“正體”。因為簡體字的稱呼本身就有“矮化”字體的意思,或讓人聯想到“湊合”,“過渡”,甚至“馬馬虎虎”味道。還不如叫“變體字”。我在學詩歌的時候,曾拜訪過曆史學家,老詩人,詩經學會理事長夏傳才教授,贈我一部他的個人詩歌專輯《七十前集》就是繁體字,而且是豎排版,紙張還顯得有些粗糙。其中有什麽道理,我當時一直沒有多想。直到,有一天我自己想出版詩集時,打電話請教《延河》老主編詩人聞頻老師,他建議我出書用紙,要選報紙用的新聞紙,他說那種紙有書味,漂白的白紙白嘩嘩太刺眼。我口上答應,可我尋思“粗糙”的報紙太老舊,另外我哪能讓印刷廠聽我的呀?我家裏倒是有父母留下的五六十年代就書籍,我覺得那是時代的特征。還好,我有意無意地自己也收購一點舊書。現在,繁體字的舊書,豎排版的甚至線裝書竟是文人墨客的眷顧。我這個觀念也受到中戲的麻國鈞教授點化,豎排版線裝書他老先生手不釋卷。搞曆史的識繁體字是看家本領,普通人識得繁體字也稱為一種文氣。再說的玄點兒繁體字讓人有更多的“道”。
        來北美後,我發現國外正宗的文學作品,小說和詩歌都是用“粗糙”紙印刷的。現在我看白花花的文學書就開始不順眼了,還真覺得聞頻老師說的對。繁體字和簡體字也可能就像文學書用紙那樣,這“粗糙”紙和白花花的紙就一種正宗,傳統和時尚,流行的區別。有時候,遇到舊書,翻開閱讀手感特好,放在書架上,也感到很養眼。
    讀書要講究味道,看書還要“養眼”。那麽繁體字和簡體字哪個更順眼呢?這可是要引起爭論的話題。港台地區的學者們自然要要堅持繁體字比簡體字美,就現在的一般審美眼光看,也是如此,書法是最好的體現。我多次讀過人民日報海外版有關漢字的說文解字的有關文章,解漢字,比提繁體字,繁體字比簡化字有趣味得多。毛澤東沒少讀線裝書,他老先生一定覺得繁體字順眼。有人認為漢字簡化改革是當時的中國“有病亂投醫”的結果,可是最終結果是簡體字成了強勢字體。然而,簡體字的使用性,也是不能否認的。繁體字字形複雜吧,但自古以來,它有草寫法,或異寫法。因此我主張繁體字和簡體字並存,兩者不矛盾。古代書法產生了許多異體字,其兼融了實用和美感兩方麵。說到底,還是漢字富於變換,具有張力,活力,生命力,美感無限,魅力無窮。
        韓國和越南從正視曆史的角度,要普及漢字。當我們砸爛舊世界時,開始摒棄繁體字,而今,要弘揚傳統文化了,研究曆史,學書法等要重拾繁體字。文化複興是整體的係統全麵複興,就像是詩詞楹聯低穀後的多少要“複古”,重開曆史篇章。當然,這是另一個話題,以後再說。
平仄體現漢語的“音律”,1965年由中華書局出版的《詩韻新編》仍然保留著入聲;詩詞格律要因循平仄,對聯因循平仄才稱其為對聯。中華詩詞學會通過了新世紀初期詩詞發展綱要。倚聲填詞的樂譜失傳就夠令人痛心,再失去方言中的入聲,詩詞曲格律和對聯滋生的源流也會趨於幹涸。我們的喉嚨再不發入聲了,今後要到日語中請語言學家模擬發音,我們聽力永遠就退化了。雖然華人在家裏保持和孩子說中文,可是很多孩子已經不會用成語,語言文化笑話也聽不懂,我們已經覺得夠可惜了,甚至可怕。方言是資源,是文化,方言流失了,那將是文化噩夢來臨了。
春節不上演帶有方言的節目,就會少了大眾的笑聲。普通話解平仄也不地道。寫春聯,究其平仄和對仗,守著普通話去翻弄字典,不如江浙和湖南人吟著方言一蹴而就。廣播電視普通話滿天飛,對待方言,哪能像朱元璋親自揮筆給屠戶的春聯那樣“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呢?方言普通話不應相互歧視。從小學了普通話者再學一些方言也很實用。操方言的人離開家鄉工作,學了普通話,春節返鄉自然要和鄉親家人講方言,因為鄉音有鄉情呀!中華文化深奧廣博淵源,順其自然,使然,依然。

2007年春節發表於當地華文報紙。2008 年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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