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9日
挨了10個月,終於等到這個不平凡的日子。星期六的清晨,斜雨霏霏,行車廖廖。我強按住緊張的心情,還在去醫院的路上跟LG爭論是不是應該給兒子的名字中起一個“霖”字。但是LG還是不同意。
我穿著寬大的不能再寬大的病號服,身上紮滿了麻醉和輸液,躺在病床上等待著被推進手術室。這時我才清清醒醒地意識到 - 那個想象了無數遍的時刻終於要來臨了。我要見到我的兒子了!!!
手術在輕鬆的氣氛下進行著,幾位醫生和護士居然一直在開著玩笑。LG就坐在我身旁,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也試圖調侃一下,表明自己並不緊張,但在麻醉劑的作用下我一直渾身哆縮個不停,說話也上氣不接下氣。好心的護士又為我加了一床暖毯,我才覺得好過多了。我望著頭頂的無影燈,居然能看到一些隱隱綽綽的倒影,似乎很多隻手在我的肚皮上忙碌著。然後,我感到肚皮被強力扒開了,一股熱乎乎的暖流流了出來(奇怪,雖然上了脊椎麻醉,我還能感覺出來是熱乎乎的)。我強撐著啞著嗓子說了一句:“羊水出來啦!”一個東西被生拉硬扯地從我的肚子裏拽出來,緊接著是一聲快要掀翻屋頂的宏亮的哭聲。我曾多少次暗自擔心自己平時過於恬淡,對一切都無所謂,不能象電影小說中大多數媽媽那樣熱淚盈眶地迎接小寶寶的誕生,到時候會不會被人認為過於冷酷?現在,一切想法都多餘了。聽到那嬰兒獨有的稚嫩的哭聲,我已經身不由己地隨著他哭地稀裏嘩啦。醫生把Jason擦拭幹淨後抱到我眼前,說道:“3.25KG,非常健康的男孩。恭喜你!”我望著他握地緊緊的小手,皺巴巴的手指亂七八糟地撮成一團,終於泣不成聲地學著電影裏那樣問了一句:“指頭都全了吧?”
縫合肚皮的時候我又經曆了突如其來的嘔吐和血壓驟升,據LG說當時我顯得特別萎靡,血壓一度升到160。後來醫生給我加了一點什麽藥,我才好轉一些。現在想想怪不得呢,當我表示想吐時,我的醫生隻略略重複一下:“噢,她想吐。”然後就再也沒任何反應。當時我還心想病人這麽難受,怎麽這些醫生就能忽略不計、視而不見呢!原來他們已經在我昏頭昏腦的時候救了我一命啦。
回到病房,我父母已經心急火燎地在病房裏打了無數個轉。不久後,LG也抱著沉沉入睡的Jason回來了,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團聚一室。父母居然一致地認為Jason除了眼睛象我以外,總體長得象LG。我暗暗歎了一口氣,心想如果兒子眼睛像LG,鼻子像我,那他就完美無缺了。可是事與願違,我的寶貝兒子偏偏眼睛隨我,鼻子隨LG,正好反過來。不過不管怎樣,Jason還算是五官端正。
晚上,捏著鼻子喝下LG辛辛苦苦煲的豬腳湯,看了幾眼FoxTel,心想兒子已經被推到嬰兒室裏,我可以心滿意足地睡一個好覺了。但沒想到,無數個不眠之夜的序幕剛剛拉開。
雖然我住的是一家口碑極佳的私立醫院,但病房的隔音效果真是如同惡夢。且不說走廊裏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大廳裏時不時響起的召喚護士的求助鈴聲(最開始我還以為是電梯到達的信號聲,心想大晚上怎麽這麽多人坐電梯來),隔壁的女士不一會兒就傳來的咳咳的咳嗽聲,還有不知誰的小寶寶突然發出嚎啕大哭。這麽多嘈雜的聲音,加上我可能是興奮過了頭,這一晚上我竟沒怎麽睡著。
9月10日
Jason一早就被送回到我的房間。由於我還沒奶,隻好由護士(實際上是Midwife)喂奶粉。我的Jason穿著醫院配給的小藍大褂,在護士的大手裏通過針管一點一點地吸著奶,然後立在護士腿上拍嗝,耷拉個腦袋,眼神是那麽的迷惑,活象一隻剛剛出生的小貓頭鷹,顯得脆弱渺小的不得了。我本來因為沒睡好覺而煩躁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溫柔平和了許多。
下午,朋友們帶著鮮花陸陸續續地看望我。大家都仔細觀察著我的小寶貝,發出一聲一聲“好小啊!”的驚歎。其間朋友問我現在有沒有做母親的感覺,我坦誠回答道沒有,現在還完全沒有那種和Jason緊密相連的母子感覺。
晚上,朋友們和LG前後腳離開了,病房裏隻剩下我和Jason。望著沉沉睡去的Jason,我開始感到有點落寞,昔日自由自在的逍遙時光再也不能重現了。
夜裏,我嚐到了Jason頭一輪的哭鬧攻勢。飽飽地吃完奶,睡了沒一個小時,Jason就開始在小床上扭來扭去,然後是毫無顧及的哇哇大哭。我也不明白他是怎麽了,尤其現在又是夜深人靜,更不能讓他這麽哭下去。於是我學著白天護士的樣子,把他抱在懷裏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完全不管用,10分鍾過去後Jason依然在我懷裏歪著頭呲牙裂嘴地扭來扭去,似乎拚命要掙脫出繈褓的束縛。我又把他放在床上,檢查尿布有沒有濕。盡管我能看出他沒大便,但有沒有小便我是楞看不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給他換了紙尿片。可惜還是一點作用沒有。Jason的哭聲響徹整個房間,估計隔壁的隔壁都能聽得見。我被折騰得一點辦法也沒有,加上昨天完全沒有睡好,我的心情一下子暴燥起來,恨不得把他仍到窗外去。萬般無奈之下,我按照護士的囑咐,把Jason推到了嬰兒室,讓護士幫我照看一下,這樣我能安靜地睡幾個小時。
迷迷糊糊地睡了沒多久,護士就給我打電話說是該喂Jason了。離嬰兒室還很遠,我就能聽到高亢的哭聲。我心裏一緊,心想可別是Jason。一進嬰兒室,就看見Jason手舞足蹈在哇哇大哭,而其他還有幾個寶寶要麽在睡覺,要麽睜著眼睛安靜地躺著。我問值班的護士是否他一晚上都在哭,護士簡短地說是。
我心情沉重地推著Jason回到病房,按了鈴叫護士來喂Jason。護士來了以後,Jason還在抽抽噠噠地哭著。剛剛抱起Jason,他的嘴就一歪一歪的。護士熟練地把他側過來,然後一口奶就從他嘴裏吐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吐奶,心都驚了。但護士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隻淡淡地說“嬰兒吐奶正常!”
護士離開後,我望著緊閉雙眼、依舊單薄的Jason,眼淚再也忍不住刷刷地掉下來,心裏不住說:“寶寶,媽媽錯怪你了。媽媽以為你就是一個難纏的寶寶,就是沒原因地瞎哭鬧。其實你是病了,不舒服才哭的。媽媽真的對不起你。”
9月11日 - 9月13日
母乳喂養
我開始了母乳喂養的艱辛道路。剛開始,我完全沒奶。但我並不著急,因為早就覺得產奶的過程不會順利。護士倒反過來安慰我說亞洲婦女通常都會這樣,剛開始沒奶,但到了第四、五天奶一下就會出來。這倒是真的,過了兩天漸漸有透明發黃的液體從乳頭滲了出來,雖然還沒有“一下子”湧出來,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可是寶寶學會吸吮的過程卻更加荊棘密布。首先我抱的就手忙腳亂,在加上寶寶的嘴在我胸前亂拱,就是無法正確地按照護士的要求吸吮。有時我覺得姿勢都不錯了,但護士偏偏說不對,又把乳頭從Jason嘴裏拔出來重試。如此來來回回無數遍,最後搞的我疼地要死,尤其是每次Jason開始吸吮的時候我都疼地快要跳起來,看看自己的乳頭已經被咬得慘不忍睹,亂七八糟。最最可氣的是自己辛苦的半天卻沒有什麽成就感。護士說看到寶寶喉部有吞咽動作就說明他在吸奶,可是我低頭觀察了半天就是沒發現什麽吞咽動作,而且Jason就那麽一直不停地吸著,也不知飽了沒有。每次都能喂個一個多小時,累得我一身汗,他倒是睡的挺香,也不知是飽了還是累了。
可惜我是一個懶惰和耐不住疼痛的媽媽。出院後我就立即停止了純母乳喂養而改以混合喂,而且是把自己的奶泵出來。慢慢的,由於晚上全部是我一個看孩子,睡眠嚴重不足,我泵奶的次數越來越少,奶量自然也就越來越小。等到第6周時我想用寶寶吸吮代替泵奶時,雖然寶寶的吸吮動作已經很熟練了,但仍然吸不出什麽奶來,盡管那時用手擠壓還是能擠出一些的。
不管怎樣,我還是很懷念寶寶在懷裏拱呀嘬呀的零距離接觸,那真是一種隻有母親和孩子之間才有的暖融融的溫馨感覺。有時想想如果當時停一周後馬上恢複母乳,說不定又是另一番別樣的天地。
哭泣不止
為了慶祝孩子的誕生,醫院還特別在最後一個晚上邀請年輕的父母們參加燭光晚宴。菜肴非常精致。映著點點燭光,我又開始抽抽噠噠地哭起來。也許是因為荷爾蒙的驟降,也許是覺得這幾天在醫院身心俱疲,也許是出於對未來莫名的恐懼,這幾天來一到黑夜降臨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下來,尤其是看著Jason沉睡的小臉,我更加覺得悲從中來。
外邊是茫茫黑夜,真不知黎明什麽時候能到來?
9月14日 -
第一個星期真是惡夢一般的日子。晚上,Jason基本上3-4小時一醒,雖然喂完奶、排完嗝他很快就又睡去了,但是我不行。有時我躺到床上,突然一下子又精神了,反反複複、迷迷糊糊要掙紮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又睡著。尤其第一個晚上,夜裏剛一聽到寶寶哭,我想都沒多想就坐起來,打算穿衣服起身。但是沒想到悉尼的初春夜晚是那麽寒冷,我剛一出被窩,就被冷風刺了一個激令,然後就渾身發抖,牙齒打戰,縮在被窩裏還是止不住地哆縮。最後隻好有LG代我喂的寶寶。
過了幾天,LG要上班,所以晚上開始由我一個人照看孩子。
半夜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