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男人當中，自己的世界構築的最完整的一個。” “在你自己的世界裏，有你獨特的喜怒哀樂，有孤獨有自由。甚至，有木星和月球。” 她望著我的眼睛說。 她的眼睛看上去非常清澈，可以透過瞳孔看到我身後的咖啡色的燈光。 我笑了笑。 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別人問題的時候，我總是以傻笑來掩飾。這樣的習慣已經很多年了，雖然她告訴過我好多次不要在她麵前傻笑，我還是本能地嗬嗬了幾聲。 “其實，”我清了清喉嚨，“我隻是這麽個人。”我說。因為燈光的緣故，氣氛突然令我有些傷感。我始終不能把握自己，也無法使自己明確到底需要什麽要走到哪裏。 “明年我去西班牙。” “為什麽，”她說。 “嗬嗬，沒有原因。因為我學了西班牙語，所以想去西班牙看看。順便，還可以用西班牙語跟人打招呼。” 她左手拿起小銀勺，輕輕地攪著咖啡，泡沫卷在勺子周圍，乳白色的。 “看起來卡布季諾不錯，”我說。我喝的是藍山。 “因為你不肯喝卡布季諾，雖然你也認為它好喝，甚至於比藍山更適合你的口味。”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雙手拿了杯子，看著我。 “嗬嗬，我不想嚐試。”嗯…，我沒有想過去喝卡布季諾。 兩年前那個晚上之後我就沒有喝過卡布季諾，那個晚上是我最初也是最後一次喝卡布季諾。在那以前，我一直喝的是雀巢，速溶的，從我會喝咖啡開始。 “你以前沒提過去西班牙，隻是聽你說過你喜歡北歐的國家。”天空幽遠，靜謐地有些陰冷。“而且，你說那裏肯定沒有人認識你。” “我並不是想逃避。”我說。“我沒有什麽事情需要逃避，我工作努力，周圍朋友對我很好，我父母健康生活快樂。”我一口氣說了這些。 “所以，我是因為想去西班牙。你知道，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會令我很自在。” 我加了一勺糖。這樣不至於喝到嘴裏太苦澀。 她輕輕地啜著咖啡，咖啡已經慢慢冷卻下來。她呼吸均勻，胸前的毛衣很有節奏的一起一伏。修長的手指圍繞著乳白色的被子，指甲在燈光下泛著一層白色的光暈。 “你總是在不斷前進。”她說。 我聽得出這句話的含義。 我也想停下來，可是當我第二天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的時候，我發現我停不下來。我隻得快步走，免得被身後的人潮淹沒。我不喜歡擁擠的地方，想呆在安靜的空間裏。 “我也不想擁擠在陌生的人堆裏，”她說。“可是你總是走得太快。” “嗬嗬。”我喝了一口咖啡，微甜。 “我再去要杯咖啡。”她起身說。 她穿了條暗紅格子的裙子，高邦靴。 店裏已經沒有幾個人，每個人都是輕聲細語，隻看見他們嘴巴在動卻聽不得聲音。窗外偶爾有車子開過，“呼”的一聲猶如岸邊的蘆葦被風吹過的時候一般。 她端了兩杯咖啡過來。 “涼了，換掉這杯吧。” “好。”我說。接過她遞過來的咖啡，上麵浮了一層奶油。 “卡布季偌？”我問到。“我…” “不是，她說，你喝了就知道了。”她輕輕的笑了起來。 我也笑了起來，嗬嗬。 “其實我並不是特別想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說。“我隻是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所以，當我覺得某個地方不錯，就會想要去那裏。並沒有特別的原因。” “我知道，”她說。“你總是覺得一個地方呆久了會生膩。而且，你總覺得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是。”否則我不會這麽積極地學西班牙語。 “我也想去。”她說。 我剛想端起咖啡，聽罷不由得停下來。 “你…，再說…” “你會，”她說。“你會就可以了。而且，再說，我想和你一起去。” “你本來…” “可是我現在想去了，再說去看看西班牙也不錯。” 我看著她，她的頭發看起來是咖啡色的，因為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