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1)
“昨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美華壇主荒田兄關於家鄉的一片短文引起眾網友一片讚歎,也勾起我諸多感慨。仔細想想,好像家鄉於我總是朦朦朧朧的。我的出生地是我父親的故鄉,可我隻是四歲以前在哪裏呆過。長大後回去過幾次,每次隻是小住幾天,絲毫沒有家鄉的感覺。再加上我母親與父親一家人結下的一生都解不開的怨恨,使得我不得不天天聽她咒罵家鄉的人,似乎父親家裏沒有一個好人。我雖然知道她的話偏激,但也對家鄉人生不出親切感來。
父親在鐵路工程局工作,流動性很大,所以自幼時起每三兩年就要換一個地方。打我上學後,搬家就少了點。幼時成長的主要地方是山西榆次。後來在北京上大學。畢業後留校任教,在北京成家立業。細算起來,在北京待得最久。但我從來沒有把北京當故鄉。
那麽,哪裏是我的故鄉呢?過去對這個問題想得不多。現在許是年齡的關係,故鄉問題也常常縈繞心頭。要說是“祖先流浪的最後一站”,應該算是父親的家鄉。它現在與我的聯係是父親的墳塋。為了給父親掃墓,曾回去過幾次,那是甘肅天水渭河邊上一個美麗的小村莊,雖屬貧困地區,可當地人卻驕傲地認為是西北小江南。雖然兒時母親留下的陰影在心中揮之不去,但幾次回去見到的人都很淳樸善良。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的三叔。記得那是1993年秋,我從新加坡回國特地到家鄉給父親掃墓,當天到當天走,沒有驚動親戚。當我掃完墓離開村莊時,遠遠看見一個老人踉踉蹌蹌呼喚著我的名字從遠處跑來,我停下腳步,等待老人到來,老人氣喘籲籲來到我麵前,我才看清是我的三叔。70多歲的老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是為了給我送一籃蘋果。每當我想起這一幕,就淚濕眼睫。無論他與我母親有多少恩怨,他畢竟是我的親人,家鄉的親人。從那時起,對家鄉的人便多了一份親切感。
但是,與家鄉有關聯的人和事我畢竟知道的不多。年事越長,越是思念少年時代的人和事。午夜夢回,腦際縈回的是兒時的玩伴,他們大多在山西榆次。按照在哪裏長大哪裏便是故鄉的說法,我的家鄉應該在山西。可是我全家早已離開了山西,山西沒有我的一個親人。然而,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山西常常讓我產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聽山西民歌會使我落淚;連以前自己覺得土得掉渣的山西話也變得貼心貼肺的溫馨;以前吃到怕的小米粥又變得格外香甜。對山西的思念終於使我在06年4月萬裏迢迢遠渡重洋重歸故裏。但是,城市變了,街道變了,一切都變了,不是物是人非,而是人是物非,找不到我居住過的地方,找不到我讀過書的地方,連一個同學也找不到。近30年滄海桑田,哪裏去尋我兒時的記憶?我是一個沒有故鄉的人,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撐著一把小傘飄到哪裏算哪裏吧。
廣義的講,中國就是我的故園。我的故園情節應該是文化意義上的。比如說,我從未在江南生活過,隻是出差或旅遊時去過。但每當想起江南,纏綿悱惻的情緒就會像水墨滴在宣紙上那樣暈染開來,幻化出白居易、蘇東坡、柳永、薑夔等一係列熟悉的名字,我的心仿佛找到了歸宿。 |
別迷戀故鄉,故鄉隻是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