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1)
清華園裏的花花草草有多美,在朱自清的散文中早有描述。我想朱老先生所在的清華園一定比我住的時期更美。
記得那時流經校園的小河還沒有加水泥河堤,是一條真正的自然的河。河堤是斜斜的土堤。堤兩岸垂柳依依。在河的南岸,工字廳的北麵,有一座小山包,山上有幾棵杏樹。每年初春,最早給人們報春信兒的,是河南岸小山包向陽坡上的杏花與河北岸的垂柳。我想那杏花一定是開在朱自清在散文《看花》中提到的老杏樹上的,粉嘟嘟的花朵掛滿老幹的枝頭,在周圍光禿禿的樹木中象一位獨立俏佳人,笑盈盈地在寒意未盡的春風中搖曳。那些河北岸的垂柳,當其他地方的的柳樹枝條還是黃黃瘦瘦的時候,它們卻萌出肥肥的芽胞,枝條透出青中帶綠,綠中泛鵝黃的柳色。遠遠看去,一層黃綠色若有若無的霧籠罩枝頭,我想這大概就是古詩詞裏形容的所謂煙柳吧。這杏花,這柳色,讓我想起了“向陽花木早逢春”的詩句。山之南水之北謂之陽,這老杏垂柳生長在向陽處,自然是先得春風的撫愛了。
杏花領來百花爭豔。緊隨杏花的是黃燦燦的連翹,然後是白丁香,紫丁香。丁香花兒雖不豔麗,但香氣襲人。我常偷偷折幾枝帶回宿舍插到玻璃瓶中,於是,簡陋的宿舍便會滿室生香。我多倫多的房子的前院,也有一顆紫丁香,是前一個房主留下來的,每年春天,花香滿院,聞到花香,便想起了美麗的清華園。
仲春時節便是海棠花兒盛開的時候。朱自清先生在《看花》中有這樣一段描寫:“最戀戀的是西府海棠。海棠花繁得好,也淡得好:豔極了,卻沒有一絲的蕩意。疏疏的高幹子,英氣隱隱逼人。”我在工字廳的院子裏領路過海棠的仙姿。那真是豔壓群芳。長長的花莖托起一朵朵白中帶紅,紅中透粉的花朵,五六朵一簇,嫋嫋婷婷,嬌豔欲滴。薄薄的花瓣兒柔柔弱弱的,在春風中嬌喘息息,格外惹人愛憐。難怪李清照在一夜春雨過後隻惦記著海棠花:“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自出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海棠花。多倫多有一種紅果樹,不是灌木(工字廳院中的是灌木),是喬木,花兒有幾分與海棠相似,也是仲春時節開花,花兒也是四五朵一簇,花莖長長的,花色有偏紅的也有偏粉的。但缺少的是那份讓人憐惜的嬌嫩的美。工字廳的海棠,你們是否嬌美依舊?
海棠謝了春紅,玫瑰就開始吐芳。記得東主樓前後有十幾簇多年的玫瑰叢(不是月季),每年四月末五月初開花,花朵不大,是那種偏紫帶粉的玫瑰。特別香。大概提煉玫瑰油用的就是這種玫瑰。每當花開時節,我就會在玫瑰叢中流連,久久不願離去。
陽曆五月,也就是白居易先生詩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中的陰曆四月,清華園裏卻不是芳菲盡。那時在主樓前麵有一個花池(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花池裏種植了一些草本花卉,有雞冠花,串兒紅什麽的。最美麗的是百合(英文名叫Lily),有黃色的,也有橙色的,在五月盛開。我與同學孟蘇琴都是愛花的人,在百合盛開的時候常常倘佯於花池前。記得有一次,小孟偷偷摘了一朵百合,卻讓學校的園藝工逮了個正著。小孟反應極快,立馬立正,給那位老園藝工人邊敬禮邊說“向毛主席保證,再也不敢了”。那個老伯伯被小孟逗笑了,放了她一馬。
六月,是荷花仙子淩波的季節,我循著朱自清先生賞花的舊跡,無數次忘情於先生筆下的荷花:“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麵,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象閃電般,瞬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身肩並肩密密地挨著,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引自朱自清《荷塘月色》。我想,朱先生把荷花寫絕了,我也就不必現醜了)。
七、八、九三個月,在宿舍樓前後,到處可見開著白花,粉花、紫花的木槿。木槿有兩種,一種是小喬木,一種是灌木。清華園裏的木槿大多是灌木。但樹叢很大,很有些年代了。花繁葉茂,裝點著美麗的校園,令人難忘。去年我見到一家花店裏賣這種木槿,又驚又喜,想起了在四號樓居住時望著窗外的木槿花發呆的情景,立馬買了兩株,一株開粉花,一株開紫花。買來後載在後花園裏,從餐廳的落地窗中可以望見她們的倩影,雖然樹叢很小,那美麗的花朵卻能喚起我對母校的記憶。
金秋十月,通往西校門的大道兩旁的銀杏樹的葉子一片燦黃,秋風吹過,片片落葉象金色的蝴蝶在風中翩翩起舞。每年我都要撿幾片夾在書中。讀書時拿出它們來觀賞,一片片樹葉象極了一把把的小折扇,搖著這扇子搖來了冬天。
大雪過後,最美的是鬆。主樓前的雪鬆與我學生時期的麵容一起留在我的像冊裏。而今我已青春不再,但我相信那雪鬆一定更挺拔俊美。
最難忘圖書館牆壁上的常春藤。她使得圖書館這座歐派建築更歐派。每年春夏兩季,繁茂碧綠的葉片爬滿整整一麵牆壁。坐在閱覽室寬大的書桌旁,被常春藤的葉片過濾過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玻璃窗斑斑駁駁地灑在書桌上,就會產生一種感動和一種幻覺,仿佛置身於徐誌摩筆下的劍橋。秋天,常春藤的葉片紅得炫目。當秋風無情地掃落她們時,又會想起歐亨利的《最後一片葉子》。多少年過去了。如今我生活在歐洲移民建立的西方大都市,也去過許多圖書館,但再也找不到在清華圖書館的那種感覺。我想,可能是由於沒有常春藤罷。
我美麗的母校清華園,我願你永遠美麗!
我還未見過西府海棠。
有這麽美嗎? 下次我去北京時也該去訪問一下.
不過,我也喜歡清華的校園,也最愛北京的西府海棠。尤其現在在加拿大這種“春來春去不見春”的地方,更想念北京的花。
回憶清華的花花草草的文章我是帶著感情去寫的。我在清華園裏渡過了十個春秋,那些花花草草見證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如今回憶起來,隻有親切和感動。我非常同意你對博客的看法,打開我們的心扉,把眼淚留給自己,把愉快帶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