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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疼我的那個人走了

(2014-01-14 08:06:55) 下一個

寫在周年祭之前, 沒能有比張潔的書題更貼切的了。 

 

噩耗

29日晚上,2013年,一個永生難忘的日子,一個舉國歡騰,合家團聚慶祝大年三十的日子,而我就在那一日,成了沒娘的孩子。一個幾天前還和我侃侃而談,大談旅遊計劃的人。一個一天前還和我哥商量大年三十怎麽過的人,一個年年體檢健康,沒有任何心血腦慢性病的人,居然可以說走就走。帶著對塵世的深深眷戀,對兒女先生的萬般不舍,撒手歸西!這怎麽能叫我們不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呢?我匆匆訂了機票,收拾了行李,躺到床上想休息一下。由於巨大的傷慟和驚懼,隻覺得心髒仿佛在胸腔裏縮成一團,隻有收縮,沒有舒張,壓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盡管蓋著鴨絨被,卻全身????涼。一夜流淚到天明。早上起來,先生想必和女兒交代了簡單的情況,叫她過來和媽咪道別。9歲的小孩,對死也許沒有什麽概念,我看著她,唯一的念頭是:她將來也要經曆這種撕心裂骨的痛了。這一張純潔無瑕的麵孔,注定要在歲月沉浮中滄桑。忽然羨慕起和尚,尼姑,無欲無求,卻也沒了痛苦。也開始理解丁克一族,人生苦短,何必又拉扯出一兩個人來受這般折磨呢? 

在機場Kiosk試圖打印機票的時候,幾次未果,這時一個工作人員過來,兩三下就幫我弄好了。他調侃著說:你這麽恬吝嗇你的笑容,它(Kiosk) 當然也不高興了。我試圖咧一下嘴,那表情可能比哭還難看,他搖搖頭走到一邊去了。無獨有隅,十幾天後回來入關時,那海關關員也關切地問了一句: Is everybody Ok? 我多次出入海關,從未有人這樣問候。想必是那喪母的悲涼和絕望,雖然經我拚命壓抑,但還是一點點滲出來,揮之不去。

 飛往洛杉磯的飛機上,和鄰座的紳士聊了幾句,他說他剛從佛洛裏達看了父毋歸來。我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酸:他看上去年紀比我大,卻父母雙全。我到底是作錯了什麽?      

死因

在我那些夜不成寐的日子裏,在那些淚水淌也淌不盡的日子裏。我想得最多的的問題是: 是什麽奪走了母親的生命?出事的那天早上,天氣格外冷,早上起來後母親又照例去陽台鍛煉,回屋吃早歺時說喉嚨痛,不舒服,爸說那你就先不吃,休息一下。說著他就上廁所,在廁所裏就聽到咕咚一聲,跑出來卻見媽媽已倒在地上。父親先後打電話給120 和哥哥,大約二十分鍾左右,救護車與哥哥幾乎同時到達。送到醫院後經搶救人醒了。母親還問: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知道醫生怎麽回答。但從他與哥哥談論的安起搏器的計劃,又支開他去辦住院手續來看,沒有人能料到形勢會如此的急轉直下,而且是一去不回頭了。否則媽媽會在醒來的那四十多分鍾裏,多少交待一下後事。

 

在哥哥去辦住院手續的期間,據爸爸說媽是吐了幾口水,最後叫著哥哥的名字,又昏了過去,這次是心跳微弱,血壓,呼吸全無。醫生又全力搶救了三十分鍾,終告不治。哥哥說搶救時醫生說母親有一項指標高於正常值20倍。疑似肺栓塞。退休前為醫務工作者的公公趕到醫院後也從醫生口中了解到母親最後時刻雙側肺動脈全堵。他的判斷是心肺衰竭。而母親最後的死亡證明上是昏迷待査,沒有給出具體原因。但排出心腦血管病。

 

從福州飛來奔喪的表妹說:從母親昏厥的症狀看來,像是心髒問題。母親有心跳過緩的家族史。幾個兄弟姐妹都是這樣,心跳常????50下。我又查了母親病曆,她最近有測出高壓188,低壓88。上書有高血壓,無病史及高血壓控製不理想。所有這些,對老人來說都是致命的,但又不應發得這樣猛。而且醫生也說了不是心腦血管疾病。難道是油盡燈枯?我的母親,盡管這幾年衰老得很快,精力大不如前,但也不是說走就走的,她前年還獨自一人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來美國跟我住了一段時間呢!難道是因為四個多月前的那個膝關節手術?如果沒有那個手術,她的生命應該象那滾動的皮球一樣,由於摩擦力的作用越溒越慢,最後嘎然而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一顆流星,攸地就墜落了。連一句道別的話也沒有。而那個可有可無的手術,竟是我這個不孝的女兒,慫恿她去做的!這個想法讓我不寒而粟。 

我在飛機上關燈後的黑暗中默默流淚,在狹小的廁所裏關走門低以頭抵牆,失聲低嚎:上帝啊!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以這種方式奪走我最親的親人?讓我一生不得安寧呢?出於要解脫自己的本能,我也想把這個想法摒棄,不會吧?母親手術後是一天比一天好。由於腿腳利索了,岀事前幾個星期,耐不住寂寞的她又搬離了哥哥那帶電梯的房子,回去跟爸爸住去了。出事前幾天,她還與匒哥哥逛了幾個小時的年貨市場呢!但不是這,又能是什麽原因呢?高血壓?心髒病?我也想為用這樣那樣的可能性為自己開脫?但又自己一一否否定了。醫院己經眀確診斷不是心腦血管疾病。 

我回到美國後,跟同事提起母親發病的前前後後。她馬上斬釘截鐵地說:肺栓塞!我驚呆了!我並沒有跟她提起那項肺指標超過常人二十陪的化驗。她接著說: 由於手術造成下肢靜脈的創傷,容易引發血栓。我聽了立馬崩潰,雖然以前也是疑雲重重,但醫院並未明確診斷,總是心懷僥幸。我也算明白醫院為什麽沒有在死亡證明上明確診斷,因為由於他們抗凝措施不當倒致病人死亡,他們也脫不了幹係啊!我想起母親走前一個星期和我的通話裏漫不經心地提起她十一月底的時候曾經有一次短?暈厥,當時也送急診室了。"那是怎麽回事呢?"我當時特別著急。母親年親的時候有美尼爾式綜合症,但幾十年沒有發作了。而且這次症狀顯然不象美尼爾式綜合症。"沒什麽"母親卻是輕描寫地說:"我後來又去看了心髒病專家,背了二十四小時監測儀。什麽問題也沒有。"由於那次發病到通電話時己有兩個多月,我也不再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這正是身體發岀的強烈信號。但無論是急診室醫生,心髒病專家,骨科專家,這些戴著一頂頂碩士,博士頭銜的醫學精英,沒有一個人在母親急診,或一次次複診中接收到這些信號!他們也就停留在頭痛, 腳痛醫腳的水平,沒有一個人具有融會貫通的能力!是的,這就是中國的一個省級醫院的水平!而我的美國同事,隻是一個內科醫生,長年脫離臨床,從事醫院感染控製工作。卻能一語中的!我的母親如果身在美國,她應該不會這樣不明不白地離去。 

後續

事發將近一年, 每每想起,仍心如刀攪,淚如泉湧,不能釋懷,也許這是我一生的十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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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umn05 回複 悄悄話 生死有命,活著的人要向前看,放下身上的十字架,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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