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堂的博客

繼作者在上海學林出版社出版之《張大千演義》後,作者又完成了該小說的第二步《張大千演義海外篇》。第一部小說從張大千的童年寫到1949年離開大陸;第二部從1950年寫到1976年,寫他在海外的流浪生活;第三部作者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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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太湖

(2007-06-24 05:01:13) 下一個
哭 太 湖

——王亞法
我來到世界上喝的第一口水就是太湖水。
那年母親即將臨盆,因為在上海沒人照顧,父親把她送到無錫的老家,便生下了我。
我家的祖屋,確切說我爺爺的房子,就座落的一條小河邊,小河是太湖的支流,河麵不寬,能夠聽到對岸人家的說話,河上有座石頭的拱橋,傳說當年乾隆下江南時,曾在橋欄前瞭望過港灣交岔的江南平原。橋下淌著清清的流水,站在橋堍,你可以看到水底下飄動的水草,巴掌大的遊魚,褐色的瓦礫,破碎的瓷片……春天時分,河裏會遊過一群群閃光的銀魚,你隻要放下網,不一會就能撈上滿滿的一碗,和著自家產的雞蛋,抄出一大盤農家下飯的家常菜。聽老人說,銀魚是孟薑女的肉的變的,所以非常細嫩。當年孟薑女尋夫哭倒了長城,秦始皇非常惱火,下令用鐵掃帚,將她剔成肉泥,肉泥掉進太湖,變成了銀魚。不去追究孟薑女的故事是否發生在太湖邊,反正這是一個非常淒美的傳說,直至現在,我吃銀魚抄蛋時,還會想起它。
小河的早晨是喧鬧的,河麵上霧氣繚繞,欸乃聲中,從太湖捕魚的小船歸來了,在吳儂軟語聲中,村民們走上船,從木桶中挑選活魚蝦……
記得文革前,我讀中學的時候,回家鄉度暑假,還和村上的小朋友一起去河裏摸魚,釣黃鱔,那時的河水還算清澈,不過聽堂兄說,經常有機帆船經過,水浪將沿岸的黃泥打入水中,河水有些渾濁了。
小時候在樹陰下納涼,聽外婆講“王金癩子敲銅鑼”的故事,說的是清朝末年,太湖邊的雪堰橋出了一位惡霸,為了自家的風水,將通往太湖的一條河流封煞,引起訴訟,可是他賄賂貪官,陷害反對他的村民,帶頭人王金癩子屢遭迫害。無奈之下他敲著銅鑼,將惡霸勾結貪官的腐敗細節編成唱詞,沿路說唱,到北京告狀,結果引起朝廷重視,嚴懲了惡霸貪官,雪堰橋的河流又暢通了。好在那時候有皇帝在,人民有說理的地方,王金癩子躬逢盛世,那時還沒有收容所,所以沒有成為孫誌剛。
前幾年,我又去祖屋的舊址前,祖屋在三年自然災害時被人民公社以二十六元的代價收去了,母親將這筆變賣遺產的錢,換了幾十個高級包子,讓我們飽餐了一陣,在那時這是很難得的。
祖屋早就沒有了,門前那條河流也已經沒有我記憶中的痕跡,在回憶往事時,村上一位聾子老人激憤地告訴我,他親眼看到共產黨這幾十年來的作為,說謊成性,把好人整死,把人心搞亂,把土地弄髒……
上個星期我在國內,聽官方廣播,說人民政府將幹淨的桶裝水送到無錫人民手裏,無錫人民激動地感謝黨的關懷,說謊者們矢口沒有提及太湖水發臭的事,直到我回到澳洲才知道,原來我有生第一口喝的太湖水死了,她竟死得那麽悲慘,太湖和我祖國其他的錦繡河山一樣,是被那夥陷害“王金癩子”的惡霸和貪官折磨死的。我隻有為之一哭。
運筆至此,我突然想起村上的那位聾子老人,慶幸他聽不見廣播中振奮人心的消息,所以也省卻了那份我的激動。


二〇〇七年六月六日於悉尼浮槎棲夷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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