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夜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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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歲月

(2007-06-21 16:13:33) 下一個
文/ 林怡安)

我不想再為你淚流滿麵。它讓我看不清溫暖的陽光,
看不清迎麵而來的笑臉,
看不清我擁有的一切,
也看不清我為了你到底走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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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加拿大的時候,怡安隻有十二歲。

自幼在中國北京長大的她十分向往能夠出國留學的人。五年級的時候班上來了一個美國出生的女孩,長的漂亮極了,用的文具都是當時最流行的HelloKitty及米奇老鼠。印象最深的一支筆,有六種顏色兼自動鉛筆,上麵還站著一個粉紅色的小貓,十分可愛。怡安用了十幾支筆終於跟她換到那隻筆的時候屆時認為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最初來到加拿大溫哥華的時候,她同家人住在父親的好朋友家。在她童年的回憶裏,溫哥華的草地永遠是青綠色,夏天的時候街道旁的櫻花樹開的像要燃燒般的耀眼。她喜歡這座城市,喜歡安靜的街道及清新的空氣,亦喜歡各種圖書館裏滿架子的兒童圖書。

最初上的小學是Laurier, 同學十分友善,但因為語言上的困難她一直與幾個中國來的小孩玩耍。其中一個是她父親朋友的女兒,叫文文,長的很漂亮,怡安從小便認識她喜歡和她一起去遊泳池。

年幼的她學起語言並不困難,就這樣一年晃晃悠悠的過去她也開始能夠和同學勉強的交談。

六年級的時候,隔壁班上有個上海來的男孩,籃球打的非常好。怡安經常在午飯及放學的時候同朋友一起看他們練球。

那時的她並不算漂亮,牙齒不整齊,一直帶著十分俗氣的眼鏡,而且身材略胖。但是不知怎麽回事,那位男孩就是喜歡怡安呆呆看他打球的樣子,逐漸露出好感。

十三歲的怡安並沒有任何遐想,在她眼裏,隻是擁抱已非常極端,算是成年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不久後,那位男孩離開了怡安的小學,她開始練籃球,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打得像他一樣好。

那時她已有一些在一起玩的好朋友,但是不知怎麽,她們逐漸開始疏遠她,吃午飯的時候也不和她在一起。

有一日放學,怡安不小心聽到文文同她的好朋友說,不要和她一起玩,她十分俗氣。

隻有十三歲的怡安聽到這些哪懂得什麽叫忍氣吞聲,她立刻衝出去當麵與她說個清楚。

“你憑什麽這樣說我”

“你就是”

“我哪有很俗”

“你看看誰大紅大紫配在一起穿,誰戴那種眼鏡”

“我….”

就這樣,本就十分脆弱的友情宣告破滅。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怡安在心裏這樣想。

上中學的第一年,怡安搬到父母新買的房子裏。

因為離她現在的中學較遠,她被迫轉學到離家近的學校裏。初到學校的頭幾天,她十分不適應,這所學校怎麽看怎麽討厭,她就是喜歡以前的中學。

即使這樣,十四歲的她適應的也很快,逐漸新交了另一批好朋友,那時的她逐漸明白男女有別,故此刻意避開男生。

漸漸的她也加入了學校的樂團,成為裏麵的鼓手。那時樂團裏有一個很特別的男生,好像是韓國來的,笛子吹得十分好,比怡安大兩歲,因為打扮略成熟,怡安對他有種小女生喜歡大哥哥般的感覺。

在她眼裏他總是穿咖啡色外套,白色襯衫,及深色牛仔褲。戴著眼睛,走路總是低著頭,背著一個LV的斜肩包,總是給人一種深沉憂鬱的感覺。就是這種男生,在女生堆裏十分受歡迎,怡安的很多朋友都對他有好感,而他對待任何人都十分冷淡。

怡安開始決定默默的喜歡他,隻是站在一旁就好,而偶和他在走廊上不期而遇,節日的時候在他的桌子下麵塞了精心製作的賀卡,就這樣,也就淡淡的度過了兩年。

學習上,怡安並不是出類拔萃的好學生。她喜歡看書,喜歡寫作,英文她也可以寫出一篇長篇大論,講得頭頭是道。但數學,化學這方麵,她便是弱者,不管怎麽死記硬背她就是不能背下一道道的化學公試。

記得化學課有個老師,每次都叫怡安坐到班裏一個男同學身邊。那名男生總是喜歡在考試的時候偷看她考卷,有時候手搭在她肩膀,親昵地喚她做妹妹。

怡安有苦說不出,她十分討厭他,多次跟老師提出換座位的請求卻都被拒絕。

一日,那小子不知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一隻手突然搭在怡安的腿上,對著她嘿嘿的傻笑。年幼的怡安哪受得了這個,也不管是不是在上課,一拳就打在他臉上。

全班被她的舉動嚇呆了,老師怒氣衝天的對她說,你,出去,跟我去教導室。

怡安狠狠地瞪了老師一眼,當著全班的麵前狠狠摔門離去。

二十分鍾後,怡安的母親被叫到了校長室。老師可憐楚楚一臉委屈的向校長哭訴至今都沒有一個學生這樣對她,怡安盯住她模樣一聲不響,母親連忙道歉向老師賠罪,請求再給她一次機會。

放學後,怡安看見母親帶著弟弟在校門口等她,原本以為會她會挨罵,甚至可能不能吃飯睡覺,但是母親很理解的摸摸她的頭發,她說她明白,所以帶了弟弟來替她加油。

怡安心裏感動了很久,輕輕對自己說,媽媽是好媽媽。

這件事,也逐漸平息。但怡安的舉動在老師圈裏傳開,就連一直喜歡她的英文老師也開始對她忽冷忽熱。

有一天,怡安被叫到英文教師,老師把她的考卷抽出來,上麵寫著大大的不及格。

她不解,老師對她說,這篇是不是你從網上下載來的。

我沒有,怡安很肯定地對老師說。

可是我看到一篇非常類似的,老師開始不耐煩。你應該知道我最痛恨學生這樣做。

怡安被嚇呆了,她並沒有抄襲任何人的文字,可能其中有一句是她引用了某人,故此老師這樣想。

還來不急為自己辯解,老師在她麵前撕掉了考卷,告訴她九年級的英文她今年是不過了了。

對於老師的不公平,怡安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漸漸的她開始抗拒學校,討厭來上課,這種叛逆的行為維持了一年多久。

開始學會翹課,大部分時間怡安會回到家裏,她迷上了網絡文學,很多很多素不相識的人把自己的故事貼在網上,同大家分享,其中一個倫敦來的女孩寫得最為打動人心,怡安很快和他成為好朋友。

怡安喜歡她對一切淡淡的看法,喜歡她的言情小說那種讓人痛徹心肺的結局,她開始自己嚐試寫作,逐漸越陷越深,投入到一個不許任何人打擾的世界裏。

十六,七歲那年,怡安開始休學。一日她離開教室路過教師室的時候聽到他們這樣說她,一個女孩子…喜歡和男孩亂搞...英文課上寫的東西都是抄來的…同老師大吼大叫…問題學生..恐怕畢不了業。

怡安當時便決定再也不要來這所學校,屆時的她心裏隻有仇恨,把升學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

開始同自己賭氣,她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內寫文字,有時候天黑了,她也不開燈,隻是一個人在黑暗中不停的寫,隻有偶爾會和同學一起出去看場電影。

好像是六月,她結識的南與,一個德國的男孩。

是朋友的生日聚會,她穿了黑色的衣服參加,因為長時間悶在家裏,身材開始變形,她隻可以穿寬大的外套來遮隱。

聚會是在她朋友家裏,當天她遲到了,大家已經開始看電影吃蛋糕她不想久留便丟下禮物準備離開。突然有一個男孩叫住她,他對她說,你若不喜歡,我們可以出去走走。

就這樣,他們開始交談,他不算很高,但一雙眼睛十分漂亮,待人真誠,而且他也喜歡寫作,怡安對他很感興趣不知不覺和他交換了電郵以後聯絡。

回到家後,她的臉竟不爭氣的紅了,想到他那雙像會說話般的眼鏡,怡安突然希望可以有個人陪她,借他的肩膀給她依靠。

兩個月過去,南與要離開溫哥華回到美國去完成學業,怡安萬分不舍也隻能默默對他說再見。

離開當日,南與找到怡安,他對她說,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怡安抬起頭看著他的雙眼,陽光照射在她眼睛上是刺痛的,她點了點頭。

可是南與就這樣走了。

往後的日子,怡安整日的寫作,幾萬字的長篇安靜的保存在電腦裏,她不喜歡把文字貼在網絡上,她怕它們曝光。對她來說,這種生活並不是快樂的,但是她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隻能把它們發泄在文字上,這些字,對她來說是毒,陰暗,且怕光。。

但日子還是要過,每晚南與會與安聊天,她對他發泄,對他訴說生活太多的不如意,學校的不公平,他總是安靜的在電腦的另一端安慰她。就快好的,很快都會過去,我們的負罪,我們的憂傷。

怡安有一個朋友,叫夜生,很好聽的名字,她是愛爾蘭出生的女子。

有時候她們一起去逛街,趴在Anna Sui 櫃台前舍不得離開。夜生已經被學校開除很久了,她被父母趕出來,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在一個廉價的公寓裏,整天沒日沒夜的打工維持生活。

怡安怕的要命,她仿佛看到以後的自己,在破舊的房間裏,沒有家具因為負擔不起,整天隻能吃泡麵維生, 隻有4小時睡眠,沒日夜的工作。

她怕,即使已經十八歲,心智卻一如十三歲。她不想離開她的家庭,她不想離開母親和弟弟,她怕如果家裏知道她已經不去上學會像夜生父母般趕她出去。

她開始隱瞞。

母親問,學校好嗎?

她會回答,很好,我已經報考大學。

像是踏上不歸路,開始不停的說謊來圓另一個謊,她怕的要命,每晚都會夢到有一天母親知道之後會趕她出去,她抱著被子躺在街上,路人偶爾會丟一兩個硬幣給她,像個乞丐,毫無尊嚴的生活。

與其要過那種生活,不如死了更好。

有了這種念頭,怡安開始對一切失去興趣。她的壞脾氣全部用在南與身上,兩個人聊天,她會突然生氣或者流淚,她的情緒已經很難控製,南與也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但是他不忍離開她,他忍不住想要擔心她。

迷上了一首歌,是Avril 的 Nobody’s home.

聽它的時候怡安會忍不住流下眼淚,她是否會像歌曲中的女孩一樣,徘徊流浪,打電話回家的時候,是否會沒人接聽。

所有的一切,也有東窗事發的時候。

母親發現了,怡安因害怕麵對現實而不敢回家。南與打電話給她,他說,你知道嗎,你的媽媽剛剛打電話給我,她很擔心,她說沒有關係,一切並不是不能挽回,她隻希望你能夠回家。

晚上十點,在毫無一人的公園裏,她終於把這些年藏在心裏的事情全部告訴南與。

她決定回家。

一切如同想象般的痛苦。母親十分失望,她已經難過到極點,可是就算這樣,她也不會讓怡安一個人出去生活,她會幫她。

媽媽是好媽媽。

經過往後日子的努力,怡安考入成人學校,如果一切順利,明年她仍然可以報考大學。

禍不單行,南與決定分手。

六月寧靜的下午,南與對怡安說,他無法忍受這種壓力,他希望先完成學業,再與她繼續。

失學失意兼失戀讓怡安痛不欲生。

但是她沒有放棄,事情壞到一定程度就會好轉,她堅信。

往後的一年,怡安早上去學校,下午打些臨時工,晚上母親上班她會照顧弟弟。弟弟已經五歲大,十分可愛,胖胖的小臉盯住她笑個不停。怡安笑說,你再看呀,你再看我就要親你了。

一年以後,她修完所有必修課成功考入大學,她的夢想是做個醫生,這個夢想就算在最艱難的時候仍然沒有改變。

以前的朋友來看她,突然像是不認識般。這個大眼機靈的女孩是怡安?她的衣服突然打了好幾個尺碼,可是此刻看到分明三圍,不比以前圓滾滾。

她此刻已經脫胎換骨,以前的事不再提起,心中那個陰影也逐漸被填滿。隻不過一直有一個叫南與的男孩,她或許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但是她要前進,別人看她跌了下去便會趁機多踢兩腳,她已經沒有時間去多想。

開學典禮的那天,她穿了白襯衫和卡其褲,長發整齊的披在背後。人山人海的學校布告欄前一雙溫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回頭便看到明亮的雙眼。

你好,我叫南與。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幾麵的開場白

你好,我叫林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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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漓 回複 悄悄話 感人的經曆,感人的文字,感人的真誠。
你有寫作天賦,持之以恒吧,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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