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懷念這樣一種景象:
秋日的陽光下,一個雍容能幹的小女子,穿著做工考究、款式典雅的中式服裝,銀簪螺髻,珠輝玉麗,坐在堂前客廳的臨窗處,沏上一杯香茗,飛針走線地繡花滾邊,撚挑抽拔著花骨朵,旁邊是一隻盛滿針頭線腦、繡花剪子、盤花紐扣的閃著漆光的藤蘿……
那瞬間,在她身上流露的千般韻致、萬種風情,除了美,似乎還是美。
這是一種散落在都市鋼筋水泥叢林間的老式的女人味道——與其說這古典的美麗來自一種生命的靈性,不若更直接地歸溯於那時光深處走出來的女紅。
女紅,千百年來,多少女人的聰明才智使它魅力無窮。在時光的針眼裏,你可以看見雲鬢花顏的玉環甩著長袖從唐詩裏嫋嫋搖來,你可以聽到秋香巧笑嬌喘,那雙精巧的花緞繡鞋踩著回廊的方磚一閃身而至,你可以瞥見清宮裏的女子輕綢的裙裾在你麵前飄了又飄……那種柔情與曼妙,真是無法用一種時尚的語調來形容。
然而,看看周圍這個世界,現代女性在事業與家庭的擠壓種越來越無法做女人了。在這麽快的節奏裏,有誰還會去珍愛這種老式的“心靈手巧”呢?昨日的新時裝今日大可棄之如弊履,不大會有人記得惠心蘭質可以創造美麗,纖纖玉手可以延緩美麗,誰還會想起有一種叫“女紅”的東西呢?今日的大街上的漂亮猶如肯德基、比薩餅一般快速便捷,拎上一套時裝,進一趟美容院即可獲得。在這個一切都風風火火的年代,在別人忙著炒股、掙錢、出國、海歸,甩開大步向前走的時候,古典的女人味正漸漸從女人身上遠去,胭脂花粉裏堆積出的多是女色,難以塑造出真正的女人。
我之所以鍾情女紅,是因為固執地覺得,女紅是一種儀式,是女孩成人的一種必走的過程,女人那份高雅的韻致,仿佛是由女紅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珍愛女紅,是女人的情致。當女人堆積一道一道皺紋的時候,女紅會堆積女人的情愫,如江南流水般寬闊而平緩,磨礪出一種超然現實的優雅與美麗。
這樣的時髦是學不來的。
現在的女人很忙,做領導,做職員,作學問,做SHOW,為人妻,為人母,有許多角色要扮演。時代不會也不至於讓女人再躲在家裏做女紅了,而同時,緊張的生活節奏又不知不覺中將女人身上那份天生的柔軟一點一滴地磨硬損耗。作為女人,我想,我們能保留點什麽就保留點什麽吧!這畢竟是和我們女人生命密不可分的雅致、細巧呀!
因此,在浮躁的時候,在忙碌的時候,仍然會偷個空兒,丟下一切,去做點女紅,織幅手套,縫個扣眼,在針眼裏穿越時光與那些古老的美麗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