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 軻 (劇 本 連載三)

荊 軻

古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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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    燕薊城街市一酒店

（有民眾圍著幾隻桌子喝酒，荊軻、店主上）

店主    荊卿，您來了。請上坐。

荊軻    掌櫃的，向往日一樣，請讓夥計拿酒來！

店主    好的，荊卿，我去讓夥計給您拿酒來。

荊軻    慢著，掌櫃的，今天我要喝個痛快，請給我拿一壇酒來！

店主    一壇酒？荊卿今天要痛飲？

荊軻    對，請給我拿一壇酒，把幾隻大碗也拿來。

店主    好吧，荊卿，我這就叫夥計給您搬一壇酒來。（店主下、高漸離背築上）    

高漸離     荊卿，您在這裏呢！

荊軻    漸離，你來了，真是早不如巧，荊軻我剛好要了一壇酒。

高漸離     一壇酒？

荊軻    對，一壇酒。兄弟跟你好好喝一回，再調好你的築弦，還是以往那樣你擊我歌。（夥計抱酒壇、店主持碗上）

店主    荊卿，您要的一壇酒來了。

荊軻    好，謝謝。

店主    高琴師，您也來了。

高漸離     掌櫃的，我是常客了。

店主    那麽你們慢慢喝，要什麽請招呼一聲。

高漸離     好的，您先忙吧。    （店主、夥計下）    

荊軻    （抱起酒壇往大碗裏倒）漸離，來！滿上。

高漸離     漸離我喝不過您。

荊軻    那裏的話！（舉碗）您的酒量荊軻我知道，我們來痛飲一場。荊軻我到燕國有一段時間了，也算喝遍了這薊城酒市：北燕醽醁，釀於高粱，性烈味奇。這第一碗澀嘴欺嗓，刮腸割肚；第二碗，熾心燒肺，如火如燎；第三碗，血氣流轉，飄飄欲仙。往後便是甘潤香甜，越喝會越有滋味了。來！漸離。

高漸離     （舉碗）荊卿，您還真懂。 好， 幹了。（飲酒）

荊軻    幹了！（飲酒）（抱起酒壇往大碗裏倒）再來！再來！

高漸離      荊卿，那麽兄弟漸離就陪您一起喝。    （舉碗）

荊軻    好，（舉碗）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來，幹了！（飲酒）

高漸離      幹了！（飲酒）

荊軻    （抱起酒壇往大碗裏倒）再來！再來！

高漸離     荊卿，我們兄弟倆慢慢喝。

荊軻    好說。（舉碗）先幹完這第三碗再說。來！漸離，把碗拿起來！

高漸離    （舉碗） 好，幹了！（飲酒）

荊軻    幹了！（飲酒）痛快，痛快。漸離，荊軻我同您交往一場，兄弟之間真是是肝膽相照啊。

高漸離      荊卿，要是您不遠遊到燕國，兄弟漸離我難於遇到知己，相見恨晚啊！

荊軻    是啊，荊軻我現在是四方為家的人，就像浮萍一樣地漂泊。

高漸離      唉，都是這秦王有野心，他想吞滅山東六國，囊括天下啊！

荊軻    漸離，荊軻我為了這煩腦的事，有時候心裏也難過。

高漸離     荊卿，您很少談到您的過去，我知道您能自持忍耐。您的為人俠義、慷慨、豪邁，而且善於思考、沉著、愛讀書、擊劍。

荊軻    沒有人象荊軻我這樣善於忍受悲苦：秦軍攻打魏國，我們全家都被秦兵殺死在濮陽，隻有荊軻我一個人僥幸逃脫。

高漸離     啊，荊卿。這我以前都不知道，您竟然能有這樣定力，漸離我由衷地敬佩您。

荊軻    荊軻我永遠忘不了父母兄姊被殺時慘叫哀嚎、輾轉掙紮的那一幕。若不是被母親臨時推滾入炕後，荊軻我早就沒命了。

高漸離     真是深仇大恨啊！

荊軻    不談這個了。漸離，來，我們再喝。（抱起酒壇往大碗裏倒）

高漸離       （舉碗）好，荊卿，我們一起喝。

荊軻    我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來，漸離，喝！（舉碗）

高漸離          幹了！（舉碗）

荊軻    幹了！荊軻我把這所有的過去都深埋在這酒裏，飲下去。（兩人同時飲酒）

高漸離     荊卿，自那以後您就雲遊四方，拜師學劍，現在您的劍術可以說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遠遠超出兄弟我的想像。看您舞劍時，隻見白光閃閃、出神入化，為天地所動容。人們都說您的劍法獨步天下，古今第一。

荊軻    荊軻我的劍法沒有那麽高，那是別人過譽。

高漸離       是嗎？那麽當今誰的劍法會在您之上呢？

荊軻    有兩個人！

高漸離     噢，那哪兩個人？

荊軻    趙國的蓋聶和魏國的魯句踐兩人。

高漸離     噢，那趙國的蓋聶是做什麽的？

荊軻    蓋聶為榆次守將，他精通劍術，臂力過人。我遊曆榆次時，曾和蓋聶為談論劍術而彼此有不同見解，後來他腦羞成怒，動了真性，我就駕車離開榆次了。後來聽人講蓋聶說：“前不久我跟他談論劍術，他的意見有不足稱道之處，我瞪了他一眼，試去看看他，在這種情況下，他應當走開而不敢逗留了。”被他派去房東處找我的人回來向他報告說：“荊軻已經駕車離開榆次了。” 蓋聶聽到後說：“我知道他一定走了，我上次瞪眼震懾了他。”

高漸離      蓋聶的氣勢那麽旺盛。那魯句踐又是何人呢？

荊軻    魯句踐為五代劍主魯墨陽的公子，原名魯去病，以前曾被我擊敗過，逐改名魯句踐，以越王臥薪嚐膽、忍辱負重的事跡激勵他自己，後來遊曆名山大川，拜會劍技高人，幾經磨礪，武藝精進，成了魏國的一代劍主。我遊曆到邯鄲時，在賭局上又遇到他，爭執起來，他大聲嗬叱我，荊軻我卻擔心鬧出不忍卒睹的後果，就悄悄地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麵。

高漸離       我明白您選擇離開的原因。

荊軻    來！漸離，再喝！（抱起酒壇往大碗裏倒）    

高漸離     好，再喝！（舉碗）

荊軻    喝，幹了！（飲酒）    

高漸離    幹了！（飲酒）    

荊軻    今天我們喝的痛快，隻可惜狗屠沒來，否則再喝它一壇子。

高漸離    定是哪家殺狗請他去了，也免不了喝上幾大碗，這也是薊城的風俗。

荊軻    但願有一天能把秦王這隻瘋狗給殺了。

高漸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荊卿，您的仇早晚會報。

荊軻    苦思報仇之計，但總想不出個頭緒來，隻好籍酒澆愁，縱歌遣懷。

高漸離      荊卿，那我們來一段如何？

荊軻    好，我這酒酣耳熱，渾身的熱血膨拜。漸離，荊軻我傾慕田光先生那樣智謀深遠、勇敢沉著的人。田光先生對天下的局勢了然於胸，懂得天下的方略。但荊軻我更喜愛他那種背負蒼天高聲呐喊，提起長劍信手揮舞的氣魄，那是真正的英雄風度。我曾以劍術遊說衛元君，衛元君不懂劍術，沒有任用我。這數十年積鬱在胸中的抱負與劍術沒有能得到發揮，我何時才能替天行道，舍身取義啊？（片刻）荊軻我生來就有一股血氣，如果沒有機會抒發出來，渲泄出自己的一腔憤懣，一股不平之氣，那還叫什麽大丈夫？每當我看到精彩的文章，就在屋裏踱來踱去，擊掌拍節，真是暢快淋漓；每當舞起長劍，就在曠野裏大聲喊叫跳躍起來，立刻覺得眉毛胡須都象刀槍一樣的豎立起來了；每當聽到變徵之聲，就打著節拍，和著韻律，又想唱，又想哭，慷慨激昂極了。（片刻）我的天性不好安寧，喜愛劍術，難道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在這碌碌無聞地與草木一同腐朽？那不是讓人恥笑嗎？那不是一個有刀槍一般性格的男子。來！漸離，再幹一回。（抱起酒壇往大碗裏倒）

高漸離      荊卿，您越說越發激昂了。漸離我知道了：士人的感情體驗是世上最激烈、最深沉、最痛苦的。（片刻）來，幹了！（飲酒）

荊軻    還是漸離理解我。好，幹了！（飲酒）這酒越喝越暢快了。

高漸離     是啊，荊卿，我來擊築。（從包中取出琴匣，將木築置於桌上，調好音準。荊軻又給高漸離斟滿一碗，高漸離端起碗來一飲而盡。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著節拍唱起）

荊軻    
無家可歸，
四處漂泊；
愁腸欲斷，
百感交集；
內心淒戚，
風聲蕭蕭；
（荊軻哭了，高漸離也抹了把眼淚，旁若無人，接著又唱）
雲彩變化，
日下壁沉；
俟河之清，
人壽幾何？
俟河之清，
人壽幾何？
（田光、店主上）

古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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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 軻 (劇 本 連載一)
荊 軻 (劇 本 連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