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變中的意大利黑手黨

蛻變中的意大利黑手黨

2010年09月  　來源： 半月談網

說到意大利黑手黨，人們往往會想到戴著墨鏡、行走匆匆、神色冷酷的殺手形象。然而，隨著時代的變化，黑手黨的行為方式也有了新的變化。1993年“王中王”托托•裏納被捕後，黑手黨政治行動大大減少；之後，貝爾納多•普羅文紮諾等一大批骨幹分子入獄後，黑手黨慣用的暗殺等恐怖暴力事件也不多見了。但黑手黨並沒有消失，他們在利益的驅使下將“黑手”伸向了經濟領域，染指工程承包、醫療衛生等行業，並因為非法處理有毒垃圾而被指責為“生態黑手黨”。（《半月談》2010年第17期）

腥風血雨幾十載

眾所周知，黑手黨最初發端於西西裏島，作為國際黑社會組織至今已有100多年的曆史。如今黑手黨形成了3個主要派係，即發端於西西裏的“我們的事業”、發端於那不勒斯的“卡莫拉”和起源於卡拉布裏亞的“恩特朗蓋塔”。

從20世紀70年代起，黑手黨除了從事販毒、詐騙和暗殺等活動，還以工業投資的方式將勢力滲透到社會各階層。20世紀80年代以來，黑手黨暗殺綁架等恐怖活動日益活躍，被黑手黨視為“眼中釘”的警察、法官和政府官員成了攻擊的首要目標。

據不完全統計，從20世紀70年代初到80年代末，僅在西西裏就有12位著名法官和30多名保安人員在執行公務時遇難。黑手黨在意大利全國約有500個派係，勢力達10萬人，控製著意大利南部較為貧窮的西西裏、坎帕尼亞、卡拉布裏亞和普裏亞4個大區。1982年9月，西西裏省長達拉•基耶薩將軍夫婦在巴勒莫被黑手黨成員暗殺，舉世震驚。此後相繼又有一些有影響的政界要人被害。1992年，兩位意大利反黑法官喬瓦尼•法爾科內和保羅•博爾塞利諾在不到兩個月內相繼被害，震驚了朝野，激起了民憤。從此，一場史無前例的反黑浪潮在意大利展開。繼黑手黨頭號頭目裏納1993年被捕之後，彼得羅•阿列裏、維托•維塔萊、貝爾納多•普羅文紮諾等一批黑手黨骨幹分子相繼落網。

今年7月13日淩晨，一場反黑特殊行動再次打響。與以往曆次不同的是，這次突襲行動在卡拉布裏亞大區和北部倫巴第區米蘭等地同步展開，逮捕了“恩特朗蓋塔”派係“王中王”多梅尼科•奧佩蒂薩諾、北部分支財務總管皮諾•內裏和300多名黑手黨有組織犯罪的骨幹分子、企業主以及有牽連的地方政府官員。意大利內政部長羅伯托•馬羅尼事後說，行動“直擊‘恩特朗蓋塔’犯罪係統的機構核心與財務核心”。逮捕的涉黑商人大多與意大利醫療保障機構有關，其中包括帕維亞地區醫療保障管理部門的負責人。這是近10多年來針對“恩特朗蓋塔”派係采取的最大規模的打擊行動。

按照警方調查，在倫巴第大區進行經營活動的“恩特朗蓋塔”派係的骨幹分子就有不下500人，他們的活動集中在建築工程、垃圾處理和房地產。按照2008年意大利一家研究機構的報告，“恩特朗蓋塔”派係的年營業額大致在440億歐元。

意大利反黑手黨檢察官皮耶羅•格拉索說，與西西裏的“我們的事業”派係一樣，“恩特朗蓋塔”派係內部組織嚴密，等級森嚴，金字塔式結構特點明顯，而不隻是簡單的幫派組合。如今“恩特朗蓋塔”派係已成為意大利最危險的犯罪組織。

向“生態黑手黨”蛻變

在頻遭打擊之後，黑手黨開始調整自己的運作方式。過去，黑手黨往往利用各種手段操縱選舉，使他們支持的候選人當選。如今，隨著對選舉直接影響力的減弱，他們不再明顯傾向於哪一個政治黨派，而選擇了誰當選就去影響誰的套路。

黑手黨最傳統的賺錢方式之一——影響公共工程招標開始發揮作用。他們通過暗中操縱使自己直接或間接控製的公司中標，進而通過大型工程承包、醫療衛生工作，甚至保安業謀取利益。比如黑手黨控製了意大利南部的一些地區的水泥業和建築業。意反黑部門一項最新調查顯示，國家公路局近幾年在西西裏島公開招標興建的橋梁、涵洞項目中，有60%被黑手黨控製的企業承包或轉包。這些企業甚至參與了西西裏一座監獄的建設和一家法院的擴建項目。因此，對於黑手黨來說，有錢賺就與政府相安無事，一旦與政客間的“平衡”被打破、經濟利益受到威脅，黑手黨便會露出本來麵目，製造暴力事件。

與這種傳統的方式相比，近年來，非法處理有毒垃圾逐漸成為黑手黨的生財之道。以擁有大片農田的那不勒斯市北部卡塞塔地區為例，幾乎每個星期，黑手黨成員都會開著一輛輛裝滿舊輪胎、石棉、電池酸和化學汙泥的卡車來到此處，將它們倒在事先挖好的坑裏。他們還哄騙當地農民說，石棉是一種沙礫層，而化學汙泥則是化肥。在過去10年中，黑手黨分子僅從非法處理有毒垃圾這個行當中就獲得了1.32萬億歐元的巨額利潤。

負責調查卡塞塔地區有毒垃圾案件的意官員指出,由於傾倒有毒垃圾的收益僅次於走私毒品和軍火,風險又很小,越來越多的黑手黨家族把精力轉向非法處理有毒垃圾上。意大利一個獨立研究機構最近公布的一份報告說,黑手黨每年非法處理的垃圾估計達到1100萬噸，黑手黨家族一年從該行業的獲利幾乎相當於意大利國內生產總值的10%。但是,金錢背後卻是環境被破壞、居民健康受威脅的後果。根據意大利官方的調查,目前整個意大利大約有5000處非法傾倒有毒垃圾的場所。

當然，仍然有不少黑手黨成員在從事販毒、高利貸、敲詐勒索、綁架、詐騙、走私等犯罪活動。在南方的一些大城市，80%以上的商人不得不向犯罪分子繳納“保護費”。不僅如此，黑手黨成員還直接或者間接地控製著當地的旅遊和文化設施。前些年西西裏檢察官逮捕了控製當地古希臘圓形劇場的14名黑手黨成員就是明證。

黑手黨的戰術調整主要是因為頭領易人。1993年裏納被捕之後，黑手黨迎來了新的“王中王”貝爾納多•普羅文紮諾。他是一個冷靜而且精明的人，傾向於與政府和解，而非全麵對抗。在普羅文紮諾的暗中指示下，黑手黨開始直接插手經濟活動，並采用了敲詐勒索、欺詐等更為隱蔽的犯罪手段，影響政府決策的同時把黑手黨對社會的直接影響減少到最低點。

黑手黨問題緣何得不到徹底解決?意大利的社會學家一針見血地指出，深層次的原因在於黑手黨有著不為人知的後台，在政府或者政黨內有著名副其實的同謀。黑手黨的勢力範圍滲透到了意大利各經濟部門，儼然成了意大利的“最大企業”。

一直站在反黑最前沿的前法官費爾迪南多•因波西馬托在評價意大利的社會現實時指出：“雖然有很多黑手黨頭目被捕，但我們現在麵對的卻是一個經過革新的、更加強大的、並決心要同部分掌權人士開展對話，以便讓人們相信黑手黨已經消失了的黑手黨組織。這是一種邪惡的同盟。當黑手黨到了非常強大的時候，它也就不需要再求助於暴力了……”（楊愛國）